陳雍庭行動稍稍偏慢,的確如師傅所講,折損陽壽的一事十分清明,僅僅那三滴精血帶來的後遺症,正肆無忌憚地抽動他的身軀,讓他感受得很切實。
以前剛認識師傅那會兒,師傅是連哄帶騙將他帶入道門學藝,在沒有單璠這個師妹的時候呢,陳雍庭便時常埋怨師傅,不管是師傅的飲食起居邋里邋遢,還是師傅花錢沒有張弛,陳雍庭都是怨婦的樣子,卻沒有當徒弟丁點該擔心的,比如什麼時候師傅才能教我秘術絕招?
學藝是他本人想著將來回到家鄉光宗耀祖,給那些嘲笑他的鄰居好好看看,他也是個能畫符鎮魔的道長,便是能解決自個兒的溫飽就成。
故而那些可抓妖魔,占卜吉凶的道門神技,自己幾斤幾兩陳雍庭清楚得很,所以對於這些更為高階的秘術禁招,他並不太上心。
陳雍庭卻說道:“師傅,你這麼說,師妹會作何感想?”
老道人有想過這一茬,不過他沒想到大徒弟會這般直接,手心手背都是肉,老道人並不覺著自己太過做作,而是他真的氣陳雍庭太過胡來。
單璠搖了搖頭,她說道:“師兄偷學禁術,師傅不逐你出師門,師兄就該偷偷笑了。為何還這般針對師傅?難道師兄覺得師傅心頭沒我這個丫頭嗎?當然有的,只是師兄的做法本就不對。”
陳雍庭隨後笑著說道:“師妹說得有理,就比方那高家主人要拿銀錢酬謝之時,師妹知道師傅為何不要嘛?”
單璠扶著師兄的手臂,側過頭看著師兄的臉頰,靜靜聆聽。
陳雍庭自問自答道,“要是擱在以前,我跟師傅行走道靈界的時候,管他家裡白事紅事,死了多少人,又生了多少嬰孩,師傅都會不請自來地上門卜卦一番,收錢皆是十兩起步。可自從師傅認了師妹做徒弟之後,不管咱們身上有錢沒錢,師傅的規矩便自然而然地多了起來。對我是如此,對師妹是如此,師傅對他自己,更是如此。”
老道人行走在前方,責怪道:“陳雍庭你有完沒完?你是師傅還是我是師傅?你敢拿師傅說事?”
陳雍庭當即閉嘴。
老道人對單璠說道:“小璠,你別扶他,要是摔了,就等他睡大街!”
單璠尷尬一笑,便輕輕地鬆開了師兄,待師傅回過身去,單璠立馬又將師兄攙扶住。
陳雍庭悄聲說道:“徒弟與師傅之間,都是相互學習的,咱們向師傅求學問道,師傅向咱們學習如何尋找自己曾經想要卻錯過的東西。”
單璠皺了皺眉,問道:“師傅他錯過了什麼東西?”
陳雍庭說道:“咱們做徒弟的,在師傅面前就是小孩子,師傅看著咱們,就像咱們再看地上的螞蟻。師傅在我身上沒能找的,結果在師妹身上找到了。”
單璠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打扮,沒覺得自己有多新奇,況且自己一個女姑娘家,如何能讓師傅找到曾經?
陳雍庭笑著說道:“是師傅想要個女兒啊。”
陳雍庭繼續道,“所以師傅的規矩就越來越多,以前再怎麼樣都要從別人手中詐些銀子出來,現在師傅有收有放,一切都是以教育為重。反正在小璠面前,師傅一切行為都是正統,將來小璠再長大一些,也就學得有板有眼,在道法學問上才不會跑偏。”
單璠疑問的臉龐上,笑容逐漸燦爛。
前方師傅突然停下了腳步,師兄妹以為師傅要發飆了,結果單璠發現前方憑空出現了倆個身影。
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向他們走來,單璠瞧清了其中一人的模樣,呢喃道:“爹……”
正是單允帶著徐天澤出現在此條宵禁的街道上。
單允臉色不大好,這個老道來歷不明,道法卻是出奇的高。
小璠老祖宗過世的時候,單允去接女兒曾與他碰過一次面,差點還因為這位道長暗中對女兒師傅出手,而與他起爭執。
如今這位道長直接將巴布的一身道力給鎮壓,單允忍無可忍,直接將這位道長帶至了老道人面前。
老道人見到單允,醉酒即可醒了大半,老頭抱拳道:“老道以為是誰敢深夜攔路,原來是單二爺啊。不知道單二爺與徐道長一起來,可是有什麼大事?”
單允同樣抱拳說道:“沒什麼大事,瞧見諸位安好就成,師傅身子還好吧?”
老道人年歲長單允三十多,卻稱單允為爺,單允也以女兒的口吻稱呼老道人,倆人心照不宣。
老道人樂呵呵地點點頭,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身體倍兒棒。
單允從徐天澤懷中拿過猴子巴布,將其身上的道法盡數抹去,隨後猴子巴布猛地躍下,恢復了道力的它朝著徐天澤齜牙咧嘴,身上猴毛根根豎起,狠狠道:“臭牛鼻子!你不要以為你是小璠同宗道士,本大爺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徐天澤撫須而笑:“姑娘莫要氣,貧道也是為了你的小主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