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樹雨說道:“就算咱們是死到臨頭了,錢也不該是這樣的花法。以前你娘還有你大哥二哥怎麼待你的,爹很少過問,總覺著將華庚華衛教出來,再讓他們來教你,是讓爹省心省力的辦法,如今看來,爹是的錯。”
高樹雨將小兒子喚道跟前來,用手拍在他的肩頭上,語重心長道:“如今咱們高家被髒東西給耗上,你大哥二哥就這麼走了,咱們就應該拿點志氣、拿點火氣出來,興許還能耗得過呢?”
高華寧身子一如既往的好,所以爹孃身子越發孱弱,他一點也感覺不到,甚至都沒有傷心的念頭在心間,大哥二哥走了之後,他也問過自己為何不傷心,但他沒有得到答案。
這半個月來高華寧都在跟自己作鬥爭,到底要不要出去,半個月後的此時此刻,他下定了決心想要出去,否者也不會找孃親拿錢銀。
父親跟以往瞧見的時候有些不一樣,高華寧覺著自己可以說服父親,便說道:“大哥二哥走了,二姨一家也走了,他們不是二老,我也不用繼續守靈,我想出去跟朋友吃飯喝酒,平時一頓飯花銷都在百千,要三百是因為華寧跟他們長時間沒聚了,而且花魁那邊也需要銀子,所以……”
‘啪’
高樹雨一巴掌將小兒子高華寧扇得身形歪斜。
高樹雨怒道:“你大哥二哥剛走,你就想著去青樓那種腌臢之地兒,你還敢腆著臉跟為父說這個,你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被這一巴掌扇得腦袋迷糊的高華寧站穩了身形,他平靜地咧了咧嘴,然後帶著笑容如死屍一般走出了爹孃的房間。
高樹雨看得愣神,叫喊道:“高華寧!你給我回來!”
無奈沒有回應,高樹雨教子無方,深以為痛,他重重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嘆息了一聲。
而那高華寧笑著又從外邊站到了門口,高樹雨抬眼望去,小兒子的笑容逐漸緩下來,平靜地瞅著自己,然後又如死屍一般,行著不協調的肢體,略顯僵硬地挪步離開了。
高樹雨知道小兒子被髒東西附了身,連忙拿起那面照妖鏡追了出去,在院子旁的走廊上將其攔下,手中的照妖鏡當即送至其門面上。
不過鏡中卻只映照了小兒子已經呆滯的臉龐。
“這是什麼破玩意兒!?”
高樹雨氣惱著所謂的照妖鏡一點作用也無,便一把扔了,那枚照妖鏡摔在廊柱上,摔得稀碎。
高樹雨兩手撐在小兒子的雙肩上,對著他吼道:“兒啊,你快醒醒!”
長廊之上,面無表情的高華寧抬手掃開父親的雙臂,腳下步履蹣跚,自個兒兩眼無神地朝深院走去。
高樹雨睜眼相望,已老淚縱橫。
妻子的沉睡沒讓高樹雨著急去問責,管教一事如今已成事實,被鬼物附了身也是命中該有,現下全家人就等著死了。
黃昏後,高樹雨在後院裡隨便採摘了一些蔬菜,一個人在廚房炒了兩個菜,端到了房間,陪著妻子用食。
飯後,高樹雨在房間內的櫃子旁,挪動了陳設在櫃子內的一方硯臺,櫃子便開啟了一扇密門。
高樹雨在腰間摸出一把單獨的鑰匙,將密門開啟。
從最開始的行商,到晚年後的做賈,高樹雨的生意是越發的順暢,財富在當地首屈一指。
大概是最後一次巡視那些財富,從密門內走出來的高樹雨,臉色異常平靜。
天黑的時候,高樹雨將密門的鑰匙埋在了後院的大樹下,要是將來有哪位有緣人尋得此把鑰匙,也希望他能夠找到密室所在,高樹雨一生的家當全在於此。
同妻子睡下後,妻子一人在深夜的時候醒來,還起身下床,自個兒倒了一杯茶水咕嚕喝盡。
高樹雨甚為開心,但隨之而來的他便有些開心不起來了,在老人口中,妻子近乎常態的模樣,讓他覺著這是妻子的迴光返照,他都沒來得及披上一件衣裳,就要出門去。
妻子將丈夫叫住:“樹雨,你要去哪裡?你哪裡都別去,就在這裡陪我。”
高樹雨抿著嘴唇,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去把華寧叫來,叫他來看你,他做兒子的,沒理由不見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面。”
這話說給自己跟妻子聽的,也像是認命後,說給髒東西聽的。
妻子眼神哀傷道:“下午那會兒,華寧也被那髒物附了身,此刻的情況,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高樹雨疑惑道:“也?”
妻子點了點頭,她目光下斜,注視著地上的青石磚,說道:“樹雨你也出現過華寧今日的狀況,就在五天前,然而半個月前,在你還沒在家的時候,華庚華衛倆個孩子,也已經出現過這樣的症狀了。”
高樹雨往後退了一步,意思自己已不到五天的日子,小兒子高華寧也只有不到十天的光景可活了?
高樹雨突然跟妻子笑著說道:“這鬼東西害人不淺,但我高樹雨一生行為端正,心中有一股浩然氣,便是再來他十個八個禍害人的,我高樹雨也不應該怕他才是,我這就去將華寧找來,就算是綁,我也要把他弄來。”
妻子哀傷著便落淚了,她抬袖擦拭著眼淚,說道:“都說生意人沒一個乾淨的,但咱們老高家不是,那為什麼會這麼命苦啊?”
高樹雨不知道,也不想不知道,大概自己的時運全都用在了生意上,才會有這般的家業。
高樹雨轉身就要走,妻子便起身說道:“罷了,既然被選中,那也不該如此作態,樹雨你都這般豁達,我這婦道人家,便更不能這般怨天尤人,走,咱們一齊去看望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