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抽噎聽在凌顏心間,如催淚劑一般,她伸手替兒子輕輕拭去淚水,落淚道:“娘也是到現在,才體會到了奶奶的感受,以前是娘對不起你……”
凌元掙開母親的雙手,一把將母親抱在胸懷,哭個不停。
母子倆的重新認識,需要時間來消化,凌顏是清楚地明白自己內心變化,這種給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便是她此時最想給的,可她想來想去,於凌澈跟凌元而言,倆人從小的生活本就這般優質,還有什麼可以給的呢?
凌顏突然意識到了,是自己的笑容。
魚宮女和小跟班又被帶回了蔬果園,倆人正疑惑間,跨進院門的第一眼,便是皇上跟皇子殿下的歡顏笑語。
這可著實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
對於凌元而言,母親態度上的大轉變,他接受得很快,他內心並沒有什麼隔閡,直到母親晚上再一次來到蔬果園後,慈愛的笑臉迎著他,邀他共進晚膳。
是夜。
兒子長大了,總是有讓凌顏意想不到的事,說風就是雨的凌元在跟她共進晚膳時,跟她說現在就想去找朋友。
凌顏牙根兒輕咬,笑著問道:“是想見張莎了,還是神勉,還是誰呢?”
凌元正刨著米飯,脫口而出:“當然是張莎啦,神勉那小子我晚些見他也可以的,他又不會生氣。”
凌顏瞧著兒子說話不忘刨飯的乖模樣,有過一絲絲的驚訝。
在她看來,原來母子倆還可以這樣相處。
凌顏伸手摸摸兒子的腦袋,暖暖道:“好,你慢點吃,到時候要不要娘派人,跟著你一塊兒去?”
凌元道:“如果可以,娘跟我一塊兒去。”
凌顏愣住,繼而笑著搖頭道:“娘三天之後要出國一趟,要不讓易先生陪你去?”
凌元拒絕道:“還是不要了,他跟我去見張莎,這是什麼關係嘛。”
凌元看了一眼母親,被孃親責怪道:“別胡想,易先生是功臣,跟母親是君臣關係,要讓易先生陪你去,是因為他可全權受理咱們凌家家事……”
凌元哦了一聲,刨著飯小聲道:“奶奶去世的訊息,是大叔告訴我的,以前我沒告訴娘我去單族是幹什麼,我是去找親爹的,幾個月前,我知道大叔就是我爹,可是他不認我,還告訴了我奶奶去世了。”
對於單允的做法,凌顏不予置氣,她笑著說道:“這些都過去了,快吃飯,都涼了。”
凌元卻說道:“娘啊,要不你講講,你跟大叔之間的事,說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凌顏笑著說好,但得要凌元邊吃飯邊聽她講,凌元知道後,猛刨飯的樣子,讓凌顏看了笑得合不攏嘴。
母親眨眨眼,兩手肘枕在桌沿兒上,道:“跟你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娘出事的那一天,那一天,娘遭遇黃祇首四兄弟的追殺……”
凌元驚道:“黃祇首這不犯了死罪!?”
凌顏示意兒子稍安勿躁,她繼續道:“那天的夜裡,剛下完了雨,黃祇首四弟兄還只是在道靈界混吃混喝的小嘍囉,他們四人合力,先是用石灰粉算計殺死了跟隨孃親的兩名侍衛,最後只剩下大統領與他們糾纏,大統領要孃親逃走,可惜孃親逃不了,然後你爹就出現了,他一個人擋住了三個人,孃親就順利逃走了。後來你爹又追了上來,說是有一位道力很厲害的朋友在附近,要我與他一起去搬救兵回來,可元兒你猜,這修為很厲害的人是誰?是你小姨呢,娘當時也很想救大統領,便同意了,可是跟你爹去找你小姨的路上,我們在山上迷失了方向,倆個人著急找人,沒注意腳下,然後一起摔下山崖去了。”
凌元聽得眉頭緊皺,問道:“娘跟大叔是怎麼自救的?”
捻了一小搓菜送進口中後,凌大美人語出驚人道:“掉下去的時候,你爹拉住了孃的手,可孃親當時想也沒想,一掌便拍在你爹身上,藉著他的力道,又回到了山崖邊上。”
凌元驚得下巴拉得老長,他不可思議道:“啊……那大叔還不得恨死娘了?”
凌顏撲哧一笑,擺手道:“沒有沒有,當時你爹一點也不恨孃親。我們幾人重聚後,孃親為了以示真心,跟他一齊面對剛出世的妖獸。他還帶著孃親跟你小姨,去參加了你林爺爺的婚禮,想想當時,真是一片的好風光,那時候你爹就如元兒你一般,是個正義十足的小夥子,一舉擊退了隱宗的大弟子唐傲,在道上給自己掙了不少名聲。”
凌元的內心突然平衡了許多,至少是他孃親在大叔身上佔了大便宜,那是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
凌元轉念一想,又問道:“那娘跟大叔又是怎麼分開的?”
凌顏一時語塞,她回想起出事後的晚上,急急忙忙趕到藥師殿,已是人去樓空,只剩下地上深刻的四個大字觸目驚心,往事不忍重提。
母親莞爾一笑,右手掌撫在凌元后腦勺,她認真地看著兒子的眼睛,心緒卻是在跟單允說道:“那會兒是孃親不好,做事沒顧及到你爹的感受,把他給氣走了。”
母親說得模稜兩可,凌元也沒繼續問,總之他知道了是孃親氣走的大叔,心頭竟有一絲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