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淮明微怔,一句“沒關系,我……”還未講完,已被關門聲擋在外面。
他呆呆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心跳忽然亂了節奏,整個人像忽然從高空墜下,失去了所有感知。
踉蹌著上前想要挽回,鄭淮明拉下門把,慌亂扳動了幾下,卻無法推開。
從裡面上了鎖。
就像她傷透了的、斑駁的心。
寒潮降臨,一夜席捲這座北方的城市。前個週末溫暖的陽光像是一場幻覺,滿地落葉被暗沉幹燥的風徹底清掃。
清晨五點過半,醫院還籠罩在清冷的薄霧中,空氣中泛著潮濕,人跡寥寥。
鄭淮明剛下手術,換去白大褂,一身黑色夾克,從側門獨自走出急診樓。
這個點食堂已經開始供應早餐,他腳步微停,猶豫了一下。但只是想到那些湯湯水水,就已經開始反胃,實在吃不下一口,還是匆匆路過。
靠近門診樓,遠遠地,樹下一團雜亂的色彩映入眼簾。細看是一窩剛出生的小貓,大多是玳瑁、橘色、白色相間的,胎毛尚未褪去,足有五六隻,嗷嗷待哺地躺在雜草當中。
四周沒有母貓的身影,鄭淮明想起辦公室還有些餵貓的吃食,剛起身,就碰上樓裡保潔的阿婆。
“鄭醫生,最近挺忙吧,好久沒見您了——這窩小的生得真不是時候,前兩天那母貓在門口馬路上被撞死了。”李阿婆眉頭緊皺,嘆息道,“馬上降溫了,冬天一來,估計挺不過去。”
鄭淮明在院裡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見誰都笑眯眯的,從運器械的大爺,到保安室的門衛、澆花的阿姨,都願意和他打招呼。李阿婆也不例外,之前他有時在這餵貓,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看著最多兩個月。”
“是啊,您看那一隻,眼看就要斷氣了。”李阿婆指過去,那縮在最裡面的一隻最為虛弱,比其他幾只都要小一圈,哆哆嗦嗦的,看著連叫喚都快沒力氣了,“鄭醫生,您不如抱一隻回去養著玩吧,這小野貓不比那些個有品種的難伺候,給口飯都能養活,還親人得很。”
鄭淮明笑了笑,沒說話。
他回辦公室取了些貓糧和奶粉,摻熱水泡軟。有強壯的幾只撲騰著爬起來,湊過來吃,餘那兩只體弱的,掙紮著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半蹲在路邊,淺藍的醫用口罩上方,露出一雙深邃淡然的眼睛。平日拿手術刀的一雙手輕柔地抓起小貓脖頸,一一用針管喂進去。
“您弄得可真細致。”李阿婆笑,“反正我看您經常來,應該還是喜歡的吧?帶回去養著多好。”
鄭淮明眼裡的笑意淡了些:“平時太忙了,沒時間養。”
李阿婆樂了:“哎呀,你們文化人講究多!養這個要什麼時間啊,我在老家養過好幾窩呢,給點糧就自己到處竄,還能逮老鼠嘞!”
甚至沒有考慮片刻,鄭淮明搖了搖頭。
醫院附近流浪貓多,他平時只是順路添些糧水,不忍它們受苦而已。
但眼下沒兩天氣溫就快跌破個位數,若是扔在這兒,定是沒有活路。
鄭淮明找來紙箱,墊了兩層毯子,給側門熟識的保安塞了兩包煙,將它們擱在門衛室暖氣旁邊。他拍了幾張照片,發給李栩,叫他散到各個科室的群裡。
做完這些,他點了根煙,和保安寒暄了幾句,身影徑直消失在路口。
週末傍晚飄起了零星細雨,初冬的風陰冷,不少路人已經戴起圍巾。
巷子的二層小樓裡,工作室所有人罕見地到齊了,但氛圍不同以往的歡樂隨性,顯得有些壓抑。
“所以……”方宜站在臺前,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誠懇而堅定地將話說完,“請大家回去考慮一下,這並不代表我們的團隊要分開……而是為了更好地發展,以後兩個組分線執行。”
作為負責人之一,沈望接過話筒,也簡單地總結了兩句。
會議結束,大家第一次並非笑鬧著散場。看著屋裡漸漸空蕩,方宜內心五味雜陳,沈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早點做決斷是好的,你知道的,我會跟你邊走。”
其實,在正式宣佈前,方宜已經單獨和不少同事聊過後續的發展。她不願以個人想法一刀切、阻斷其他同事的前程,所以深思熟慮後選擇了分成兩組的辦法。
像攝像的陳哥、李哥,他們年長、經驗豐富,肯定能挑起電視臺這邊的大梁,而像餘姐、謝佩佩,都是紀錄片專業出身,更願意走創作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