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苗月……”鄭淮明的聲音低啞,他艱難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我很開心,你能給我過生日。”
他想勾起一個真誠的笑容,冷汗淋漓的身體卻好似無法支配。
再次面對鄭淮明,方宜內心有些緊張。唱完生日歌,她拿起小刀,遞了過去,招呼道:“來,苗月,你和鄭醫生一起來切第一刀好不好?”
苗月也抬起頭,期待地看著鄭淮明。可站在對面的男人置若罔聞,神色淡然,視線落在蛋糕上,絲毫沒有要抬手接去的意思。
方宜拿刀的手尷尬地停滯在空中,悻悻地收回。她勉強地笑了一下,拉過苗月的手:“今天鄭醫生過生日,那姐姐和你一起來給他切一塊蛋糕吧!”
苗月欣喜地點點頭,方宜握著她的小手,切下一小塊蛋糕,放進紙盤裡。
這一次,她沒有選擇遞過去,而是直接擱在了鄭淮明面前的桌板上。
“謝謝。”他端起蛋糕,用叉子送入口中,“很好吃,這是苗月選的味道嗎?”
苗月受到誇獎,自豪地笑著:“對!上次你說最喜歡草莓味,所以這是我用草莓醬和奶油調的,姐姐幫我一起做的!”
鄭淮明點點頭,才剛一吃完小小的一塊蛋糕,就不動聲色地落下這場生日派對的結語:“苗月,今天已經很晚了,早點去休息,好不好?要養好身體,以後才能成為一名好醫生。”
沒有想象中的歡快氣氛,一切都是淡淡的。
為此準備了好幾天的苗月有些失落,卻還是乖巧地點點頭:“好。”
方宜站在一旁,嚥下的蛋糕如同嚼蠟般無味,心口冰冷。
鄭淮明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見過他在滿是生人的飯桌上用幾句話就熱鬧氣氛、將所有人都照顧得妥妥帖帖,也見過他在病床前耐心、溫柔地安撫病患……
可今夜,他始終神情默然,連多一個笑容都吝嗇,敷衍著一個滿心熱情和善意的孩子。
方宜知道,自己和他鬧了太多不愉快,他不願搭理自己也是應該的,可苗月有什麼錯呢?
“今晚我就……先回去了。”
哄苗月睡下後,鄭淮明不曾看她,轉身朝門外走去。
方宜愣了一下,關門追了出去,只見他拿起窗邊的黑傘,正抬步走入雨幕。
一瞬的沖動促使她一把拉住了鄭淮明的手腕,繞到他面前。
方宜蹙眉,直視著他低垂的眼睛,失望地質問道:“能不能別因為我們之間的事影響孩子?我知道你對我有氣,但你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能好好對苗月?”
鄭淮明低著頭,久久沒有說話。有雨星落在他額角滑落,高大的身影佇立原地,維持著這個動作,像是某種平靜的僵持和抵抗。
昏暗的燈光下,只剩不絕的雨聲。
方宜最懼怕鄭淮明的沉默和疏遠,這比爭執、嘲諷、暴怒都讓她坐立難安。她的眼眶不自覺有些濕了,強撐自尊著提高了聲音:“鄭淮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誰知,下一秒,方宜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帶倒。
鄭淮明緊緊拽著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幾近失控地向前倒去。兩個人重重地撞在了走廊陰冷潮濕的牆壁上,方宜被他整個圈住,強烈的沖擊力依舊震得她生疼。
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方宜……”鄭淮明的臉頰緊貼著她的發絲,理智驟然潰敗,幾乎失聲道,“別……別這樣對我……”
明明自認能承受得住所有痛苦,可唯獨她的誤解失望,成了擊潰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鄭淮明不知道鎮痛藥的耐藥性竟這樣強,足足十幾片連幾個小時都沒能堅持住……
從走進房間開始,上腹劇烈的疼痛就幾乎要將他全然吞沒,整個人宛如浸泡在一片冰冷的深海中,喪失了所有感知,全憑著意志才沒有倒在孩子面前。
感受到環住自己的身體在劇烈顫抖著,方宜倒吸了一口冷氣:“鄭淮明……你沒事吧?”
可回答她的,是鄭淮明驟然消散的重量。
他像是再也無法自抑,踉蹌著跪倒在地上,深深折下腰。連一聲痛吟都沒能發出,埋頭將雙手頂入胃腹,俯下身狼狽地嘔吐著。
方宜一聲驚呼,撲過去扶住他顫慄的身體。
剛剛嚥下的蛋糕如穿腸毒藥,油膩的奶油未曾消化半分。隨著肩膀不斷抽動,鄭淮明吐得越來越艱難,連胃液都無法吐出,依舊猛烈地嘔逆著,幾近虛脫。
“呃……”他渾身不住地發抖蜷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