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方宜幾次恍惚覺得,他並不是真的在享受尼古丁的滋味。
不過,現在這些都已經與她無關。
方宜收回視線,剛剛和沈望的對話還歷歷在目,她不欲與他交談,徑直朝室內走去。
北川市周邊服務區都建得十分現代氣派,足足三層高的商業區,溫暖明亮。方宜了轉一圈,沒什麼胃口,只買了一瓶茶飲料。
不料剛下電梯,就迎面撞上了鄭淮明。他手裡提了兩杯咖啡,一米八幾的個子站在擁擠的人潮中,顯得那樣引人注目。
視線相對,方宜想裝沒有看見他也不行。
“早上喝些熱的。”鄭淮明遞了一杯咖啡給她。
方宜看見他手裡還拿著一杯,杯側標簽上印著加濃拿鐵,不自覺微微皺了眉。從北川出發前,他分明已經喝過,大清早接連兩杯咖啡空腹喝下去,是非常傷胃的。
“你……”她話到嘴邊,又想到那人本來就是醫生,自己沒必要多嘴,斂下目光,“謝謝。”
接過咖啡紙杯時,紙杯灼熱,卻蹭過鄭淮明冰涼的指尖,沒有沾染上一點溫度。
鄭淮明不是沒有感覺到方宜的迴避,那日清晨的片刻靠近好像成了溫暖的幻覺,如今空落落的。他敏銳地感覺到,每次沈望在場,她對他都本能地豎起一身刺。
“以前不知道你會暈車。”鄭淮明輕聲問。語氣中略帶著一絲示弱,“還好嗎?救護車開得穩,要不要……我和你換座位?”
“不用。”方宜搖頭,“在法國山路多,坐得久了有一點暈,開高速沒事。”
她抿了一口咖啡,喝到嘴裡才發現,溫熱濃厚的液體中沒有一絲苦澀。這是一杯熱牛奶。
察覺到方宜的驚訝,鄭淮明解釋說:“你還沒吃早飯,直接喝咖啡會傷胃。”
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只是沒照顧自己的意識。
方宜心緒有點亂,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是一家賣早飯的小店。年輕的男服務員端著一大鍋剛煮好的茶葉蛋往外走過來,另一邊兩個小男孩打鬧著在人群中穿梭。
人流擁擠,服務員已經走得小心,但小孩的個子矮,完全處在他的視線盲區,眼看就要相撞。一旦撞上,那鍋湯就很可能倒在方宜身上——
來不及說話,鄭淮明回過身,一把拉住跑動的男孩,用肩膀擋住了那一大鍋滾燙的茶葉蛋。
“啊——”服務員驚叫了一聲,連忙後退。
一瞬間,醬油湯在搖晃中滿溢位來,灑了鄭淮明一手。
人群驟然四散,孩子母親驚慌地跑上來,將孩子拉走,怒罵道:“你跑什麼跑!把你燙了怎麼辦啊!”
身影隨即消失在人群裡,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服務員連聲道歉,方宜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驚魂未定地上前:“你沒事吧?”
“沒事。”鄭淮明說著,將手往後藏了藏,被她眼疾手快地拽住——
他右手虎口上被燙得一片泛紅,青筋暴起,肉眼可見地輕輕顫抖。
“這還叫沒事!”方宜忍不住心疼道,這是要做手術救人的手,怎麼能如此馬虎?
情急之下,她拉著鄭淮明去洗手間,開啟水龍頭,冰涼清澈的水很快沖在他被燙的面板上。
有些刺痛,鄭淮明本能地縮了一下,方宜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牢牢抓著他的手,指尖相觸碰的地方立即感受到一陣酥麻,她趕緊收回,濕淋淋的手指攥住塞進口袋。
沒想到他眼帶笑意地看著她:“謝謝。”
“應該……是我跟你說謝謝。”方宜垂下頭。
看著鄭淮明手上燙得不太嚴重,泛紅隨著沖洗逐漸褪去,才總算放下心來。
“還好你沒事,不然……”她喃喃道,聲音越來越輕。
——不然都不知道拿什麼才能還你了。
昏暗慘白的燈光下,兩個人的目光驀地相觸……他們都知道,彼此想到了同一件事。
大三末尾的夏天,校園論壇曾流傳過一張照片,點贊上萬,不到一夜就火遍北川高校圈。
標題是:愛到這樣就結婚吧。
那是在北川大學期末周的三食堂,鄭淮明接方宜下課,去吃川菜視窗新出的毛血旺。排隊的人很多,四五條彎彎扭扭的隊伍擠在一個視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