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謝?不至於,也不像。
況且,這麼晚來家庭住址找一個成年男性,她知不知道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如果她不是已經結婚了,他不保證自己不會留有幻想。
鄭淮明自嘲地彎了彎嘴角,目光黯然落定:
“你說吧。”
方宜抿了抿唇,抬眼看眼前的男人。他今夜和平時不大一樣,重逢後,第一次見他不穿白大褂的模樣。一身黑色呢子大衣,領口露出深灰襯衫,更商務、沉穩。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聲音低沉平緩,顯得更柔和了些。
“專案的事……”方宜垂眼,不敢看他,態度低微,“能不能請你再考慮考慮?”
鄭淮明一怔,原來她不知道專案已經審批透過的事。
和上午的盛氣淩人不同,女孩低眉順目到了極點,聲音中隱隱帶著剋制。
“怎麼突然改主意了?”他茫然,酒精似乎讓他的思維滯了一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像在擺架子。
方宜從沒感到這樣難堪,只因為對面的人是她,她做不到。她咬了咬唇,指尖不自覺攥緊衣角,心裡默唸著,為了沈望,自己不能連累他。
“這個專案對於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方宜一口氣說下去,誠懇地抬起頭,注視著他的眼睛,說著說著,聲音都有些抖,“你相信我們,我們真的有能力做好拍好這個片子,我把之前我們得獎的片子發給你,你有時間看一看,好不好?”
鄭淮明不習慣這樣的她,工作中身居高位,有過很多人說好話去奉承他、求他辦事,同事、下屬、病患家屬……但不應該是她。
他微微皺眉,像在思索什麼。
這樣的表情落在方宜眼裡,變了意思。
“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幫幫我們吧。”她心裡急切,一時間口不擇言,“如果拿不到這個專案,沈望就很難拿到影展資格了,這對他來說很重要,我不能因為、因為自己影響整個團隊……”
話音未落,鄭淮明肉眼可見地臉色一沉。
驕傲如她,竟能為沈望做到如此地步。
鄭淮明胸口一滯,慘然微笑:“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惡劣的人?”
“不是,我沒這個意思……”
方宜想起手裡還提著東西,急急地遞過去,平日八面玲瓏的人,支支吾吾道,“這,這是……”
鄭淮明這才看清她手裡拿的東西,兩個禮品袋,一袋是一盒茶葉,一袋是香煙。
送禮,她拿他當什麼?
這一刻,鄭淮明內心竟毫無憤怒,而是漫無邊際的悲慼,彷彿深冬的海水湧上岸邊,捲走了一切還活著的、喘息著的東西。
過去,她心疼他的身體,總勸他戒煙,此時卻成了投其所好的禮品。
鄭淮明沒有接,靜靜地挺拔佇立,但若車庫的燈光亮一些,就能發現他在微微顫抖。他輕笑:“私下送禮……你想讓我被醫院處分嗎?”
方宜覺得確實不妥,連忙否認:“我們又不是工作關系。”
“那你是以什麼關系求我?”鄭淮明目光柔和,語氣淺淡,被刺激後出口的話語卻像一把利刃,“人情關系?”
淩晨的車庫,遠處不知哪裡的車輛,在減速帶上駛過,傳來“哐當哐當”的噪聲。那聲音碾過的不是減速帶,而彷彿是兩個人的心。
這句話不言而喻,他們之間的人情,不過是多年前那段殘破不堪的戀情。
方宜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又急又難受,眼淚直打轉。一眨眼,一滴眼淚就從臉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