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著。
含蓄的人已經含蓄,即便是成婚生子,依舊如此。
桑榆搬著小凳子坐在裴沅的床頭,盯著他稍有起伏的胸口才安心。
胸口那麼大的口子,她行醫兩年了,從沒見過這麼重的傷,以後若是落了頑疾如何是好。
她伸手探他體溫,果然到了後半夜開始滾燙起來。
幾乎一夜,她後沒閤眼,臨近天亮那會兒,眼皮實在睜不開了,便撐在床頭睡了過去,沒過一會兒又突然驚醒。
好在楊瑜過來了,替她接過了照顧人的活。
“你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和你師兄,你別擔心。”楊瑜拍著她的肩膀勸慰道。
桑榆睜著痠痛的眼,“師父,燒了一夜沒退。”
“我知道,你回去吧。”
見人還是捨不得離開,楊瑜只好換了語氣,推著她往外走,“知道了,知道了,一定給你全須全尾留著,如何?”
桑榆三步一回頭,最後抗不住睏意,只好離開了。
又過午間,連桑駿都趕來了,桑榆醒來後,裴沅還是沒醒。
桑駿眼巴巴望著女兒,叫她趕緊跟著自己離開,沒想到女兒一醒來,則是著急去瞧裴沅。
“師父,這都未時了,人怎麼還不醒?”
桑榆摸了摸裴沅額頭,還是很燙。
林放端來藥,順嘴道:“是不是挺不過來了?昨日受傷重,師妹可要做好打算。”
楊瑜嘆了口氣,見桑榆將藥接過,給裴沅細細喂著,隨後出門,恰好遇見桑駿,二人相視行禮。
桑駿欲言又止,望著屋內的情景,最後只能嘆氣。
每次只喂半勺藥,卻還都流在了外面,半碗藥下來,最後也沒幾滴喂進裴沅肚子裡的。
情緒湧上心頭,崩潰就在一瞬間,桑榆將碗放在一邊,眼眶生出了酸澀,視線跟著模糊。
“怎麼就喂不進去……”
她不想裴沅因為救她死,更不想現在就叫他死,他還年輕。
可越是不想叫他出事,就越顯得她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她甚至不能幫上一點點忙。
他身上的那道口子,就跟當年的謝與安一樣,朝她張著血盆大口,那幅場景深深印在她腦海,壓在她胸口,叫她喘不過氣來。
裴沅,我不想你死,起碼,別死在我面前……
“哭了?”
“能叫你哭一次,我這傷也值了……”
桑榆緩緩抬起頭,帶著晶瑩的睫羽愈發顯得那雙杏眼楚楚可憐,叫那個躺在床上的人看在眼裡,心頭軟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