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不可能的,你看著吧,孫英指定不能讓餘蔓把工作帶走,廠子裡現在好些高階工都是老雷以前一手帶出來的,跟徒弟也差不多了,廠領導肯定還是向著志高娘倆的,否則那孫英能願意……”這人話還沒說完,旁邊的人又是咳嗽,又是擠眉弄眼的,說話這人立馬消了聲。
原來是孫英從外面回來了,昨天就工作的事兒,母子兩個人起了爭執,孫英的意思是雷志高既然不願意去上班,不如就讓她孃家侄子去,然後每個月給他們一半的工資,雖然這樣比不上餘蔓在時能拿全部的工資,但好歹也是個長久的收入,總比坐吃山空強。
雷志高則想把工作直接賣了,一來他並不信任孫英的孃家人,要是工作給了他那什麼表哥,對方反悔了不給錢怎麼辦?這工作又不是大白菜,能讓人倒手來倒手去的,廠領導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想把工作從餘蔓那兒要回來,換個人去應該不是難事兒,但你也不能三天兩頭去找廠領導要求換人吧,還不如做個一錘子買賣。
至於生計他也並不發愁,他有個兄弟混進了革委會,他想看看能不能託這個兄弟幫忙,找找門路也進革委會裡,到時候看誰還敢看不起他,在背後嘲笑他吃軟飯。考慮到孫英是個嘴上不把門兒的,雷志高怕孫英嚷嚷出去再壞了事兒,就沒有跟孫英明說自己的打算,兩人這才對工作的事情起了爭執。
孫英今天一早就回自己孃家去了,她想的是先跟孃家那邊說好了,再回來做雷志高的工作,果然這工作的事一出,她立即在孃家受到了貴賓級待遇,孃家嫂子就差沒把她供起來了,侄子也滿口保證接了工作後每月給他們家一半錢。
於是孫英滿意而歸,回來後瞧見家屬院裡這些平時閑著沒事的老頭老太太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都聚集在了一起,還一個個都用奇怪的目光注視著她。
“你們都在這兒幹嗎呢?”孫英實在是被瞧得不自在了。
“老孫你回來了,我們這不是聽故事嘛。”
聽故事?孫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到人群後的陳遠川露出臉來,她才勃然變色。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是想換兒媳婦,我替你提前宣傳宣傳,好讓這些大爺大媽們多為你留意留意,順便把我墊付的醫藥費要回來,我就沒聽說過誰家媳婦生孩子,讓好心幫忙的路人出錢的,要是這樣以後誰還敢做好事兒?你也不用扯我和餘蔓同志有什麼不三不四的關系,不行咱們就去報警,讓公安同志來調查調查,看看我跟餘蔓同志到底認不認識。”
大家夥對公安還是有些天然的懼意的,聽這小夥子毫不心虛地說要找公安來調查,都信了他的話。再說了,都是在一個家屬院裡住的,彼此之間多少都有些瞭解,本身他們就不覺得餘蔓會在外面有人,於是紛紛幫陳遠川說起了話。
“老孫,你還是把錢給人家吧,就算是女孩兒,那也是你孫女,你也不能讓人家外人出錢。”
“就是,餘蔓的為人我們都瞭解,她不是會幹那事兒的人。”
還有跟孫英關繫好的,悄悄拉著她咬耳朵:“你跟志高的打算我也明白,但也沒必要說餘蔓跟這人有什麼,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善茬,你還是先把錢還給人家吧。”
就在孫英臉色越發難看的時候,陳遠川還適時地敲了下鑼。
“孫同志你要是再不還錢,我就敲著這鑼滿縣城地去找人講故事了。”
“媽,把錢給他!”黑著一張臉的雷志高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下來了,對著孫英大聲吩咐道。他本來在樓上睡覺,外面又是鑼聲,又是人聲的,熱鬧得不行,就把他給吵醒了。
他想出來看看是什麼事兒,誰知道又是陳遠川這家夥在搞鬼。第一回打交道,他就知道陳遠川這人別看是個農村的,卻是個不好惹的,要是不把錢還了,這人搞不好真能拿著鑼到縣城四處去敲敲打打,他可丟不起這人。
雷志高這麼一說,孫英才勉為其難地應了,於是陳遠川就跟著孫英母子倆到了他們家裡。
孫英板著張臉問:“醫藥費多少錢?”
“醫藥費總共是,這裡有單子,你們可以去醫院核實,我也不多要,給我60就行了。”
“不是39嗎?為什麼要60?”孫英一時沒明白過來。
“我辛辛苦苦把人送到醫院去,墊了錢不說還被你們誣陷和餘蔓同志有不正當關系,你們難道不應該給我感謝費外加賠償我的名譽損失嗎?”陳遠川說得是個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自己有訛人的嫌疑。
“什麼?你怎麼不去搶?”孫英滿臉的不可思議,掏醫藥費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訛她錢。
“你給不給?不給我就上縣城裡去走一圈,還有你們機械廠的領導家,縣政府門口……”陳遠川又舉起了他的銅鑼。
“媽,給他!”雷志高想到自己的謀劃,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至於以後,等他進了革委會,雷志高陰惻惻地瞟了陳遠川一眼。
陳遠川感受到了雷志高的惡意,卻對此不以為意,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對自己的武力值還是極為自信的,不是他吹,只要他想,悄無聲息弄死個把個人都不成問題。
拿了錢陳遠川也沒急著去找餘蔓,先回大隊去把鑼還了,溫水煮青蛙的策略,他還是知道些的,太過殷勤只會適得其反,所以他一般隔兩天才會上縣醫院一次,每次也不會多待。
經過這麼幾次下來,餘蔓對他明顯沒那麼生疏了,兩人見面時也能說上幾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