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東萊走進了大門,徑自往暖房而去,看上去對這裡很是熟悉。
片刻後,馮恆石出現在暖房中。
“你是位高權重,精神煥發,不讓老夫致士也就罷了,大半夜的登門,誠心攪了老夫的美夢,真是晦氣。”馮恆石嘴裡抱怨著,卻還是坐了下來,看向傅東萊道:“說吧,又有什麼事要老夫幫忙。”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近來身體日衰,晚上從來不見客的,這點傅東萊清楚,這麼晚來,指定是有什麼大事商議。
“致士你就不要想了,恐怕要老死任上了。”傅東萊看似半開玩笑的話,可神情之上卻一副鄭重之色。
馮恆石看了看,拽了拽鬍鬚,咕噥道:“就知道你一來準沒好事,已經沒了半條命,另外半條,也遲早被你賺去。”
“老夫這是成人之美,你這塊兒破石頭,總不會還沒死就先風化了吧。”
“說正事吧。”馮恆石懶得與對方鬥嘴。
傅東萊恢復了鄭重之色,說道:“我想讓你去一趟山西。”
“山西?”
馮恆石心中一動,說道:“不是才去了一個金代仁嗎?”
“正為此事。”
當下,傅東萊又將事情說了一遍。
“你讓老夫去山西,總不會是給你傅家擦屁股吧,若是那樣,還是趁早免了,老夫若去,只怕傅家上下都要被抄個乾淨。”馮恆石意味深長的說道。
都是從官場上一路坎坷過來的,什麼事情沒見過,眼下這檔子事,傅東萊大致一講,馮恆石就知道傅家指定脫不開干係。
只有事涉傅家,才會讓山西布政使王弼輔左右為難,甚至不惜瞞下一切。
傅東萊同樣明白這些,這些是他要做最壞打算的原因。
他不是李恩第,不可能為了保住自己一家之姓,做出違背原則的事情來,暗中使人強行壓下此事,如果那樣做了,他就不是傅東萊了。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讓你去抄傅家的?”傅東萊反問一句道。
馮恆石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目光深邃的看向了身旁相視數十年的老友,似乎想要確定他說的是否發自真心。
“你想好了?”
傅東萊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傅家一門在山西也是大姓,遠近宗氏姻親,一任知府,兩任縣令,各個衙門裡的胥吏文書,這僅僅只是在山西祖籍的。再加上老夫這個當朝次輔,還有.你不去,別人也抄不動。”
馮恆石盯著傅東萊看了良久,才收回了目光,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夠狠!”
傅東萊臉色一陣鐵青,心中宛若刀割。
他若不狠,就不會有今日的新政,他若不狠,就不會有明日的新政。
新政若沒有明日,那死的可就不止一家一姓了。
“老夫從當年中第入仕至今,也曾抄過不少高門府邸,刀下未必沒有無辜,當年那些人也曾有人求饒,老夫不為所動,今日這刀終於揮到了老夫頭上”
“天道好還,天道好還哪!”
說著,傅東萊看向馮恆石道:“你馮嚴寬何嘗不是與我是同類人,無非則是老夫出身山西大姓,你只獨身一人,老嫂子走後,你便不再續娶,難道不是怕殃及後人?”
一向愛與傅東萊鬥氣的馮恆石,這次沒有說話,他馮嚴寬也不是生來就註定無後的,只是不提也罷,徒惹傷心。
“你想要我怎麼做?”
“公事公辦,不偏不倚。”
馮恆石點了點頭道:“當下也沒有比公事公辦再好的辦法了。”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防止有心之人藉此大肆攀咬牽扯,傅東萊這是要把傅家和新政徹底分開,說波及不到新政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說是將影響降到最低。
“只是如此一來,山西只怕徹底壞了。”
傅東萊搖了搖頭道:“這倒是不必擔心,眼下大軍還在北征,只等北地事情結束,山西二鎮掌握在肅忠王手中,只要大同和偏頭三關不亂,就不算徹底壞事。”
“你不會只做這些應對吧?”馮恆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