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你哭什麼?”黛玉問道。
寶玉帶著哭腔反問道:“好端端的,你又為何吟這麼悲涼的詩來?可卿走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乾淨的人兒,豈不悲哉。”
“都似你這般,還能把人哭回來不成?當心再叫人看到了笑話。”
黛玉心知必是聽到了自己方才的獨吟,又激起了他的痴怔,想著岔開話題,卻又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到底不比剛來府裡那會兒,隨說什麼都可。
正此時,卻聽有人朝著這邊走來,一遍喚道:“寶二爺,寶二爺。”
寶玉忙抹了淚水,匆匆站了起來,兩人回望,只見襲人和晴雯正四下打望找人,黛玉開口道:“在這邊。”
“林姑娘也在。”襲人先同黛玉打了招呼,才看向寶玉道:“可讓我們好找。”
襲人一心都撲在寶玉身上,又熟知他的性子,只怕可卿的死,又讓他不開心,做出什麼嚇人的事來,這才同晴雯出來尋人。
“我又不會丟,找我做什麼。”似是不想自己的尷尬被兩人看破,又或許心境低沉,寶玉回了一句,扭頭就走。
襲人不露尷尬的看了黛玉一眼,才忙追了上去道:“有正事。”
“東府剛傳過話來,說城外玄真觀裡修行的大老爺昨晚羽化了,老爺讓二爺趕緊過去呢。”
“誰?”寶玉怔怔一愣。
“東府的敬老爺,說是三更天的時候沒得,這會兒才傳回府裡來,東府的珍大爺和小蓉大爺已經出城去了,老爺讓二爺過去幫忙理喪呢。”
“這是怎麼了。”寶玉低聲呢喃一句,轉身往東府而去。
黛玉聞言也是一愣,可卿的事情是賈瑛提前告訴過他的,可賈敬......
賈敬是真的死了......不,依貼身道童轉述賈敬生前的話來說,是外丹得道,羽化飛天。
寧國府接連沒了兩個主子的事情,也傳遍了京中的高門顯貴,這一下就經不住讓人議論些什麼。
禮王府。
楊佋將這個訊息告訴了正與南懷恩論棋的穆鴻。
“舅舅,賈敬死了。”
穆鴻伸出的手臂微微一顫,“咳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喘咳。
“舅舅。”楊佋趕忙上前,幫穆鴻輕推著後背。
南懷恩端來了茶杯:“恩侯......”
“去把劉大夫請來。”楊儀道。
“不,不必了。”穆鴻顫歪著擺手說道:“老毛病了,不用大驚小怪。”
用手帕接住了嘴裡咳出的血痰,穆鴻緩緩開口道:“老夫小看賈瑛了,也小看了賈敬。這叔侄倆一個比一個心狠,一個不惜逼死了自己的長輩,一個甘願用自己的命為後輩鋪路。”
“論及生死......老夫比不上賈敬看的透徹,螻蟻尚且貪生......”
“舅舅的意思......是賈瑛逼死了賈敬?”
穆鴻冷笑一聲道:“他比老夫還要年輕十多歲,當年他能看透世俗,拋開富貴不要,去修那勞什子的道,這點就比大多數人要看的透徹,無災無病,心結不饒,是個能活高壽的。”
“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寧國府的門楣了,生生把兒子孫子養成了不成器的,當年賈敇南下時,我就猜出了他們的打算,只是沒想到賈敇死的早,卻留下這麼個厲害的兒子回來。”
“如今更是重開一府,不沾前因,累立功勳,哪怕有一天寧榮二府敗落了,怕也難牽扯到原本的靖寧伯府。可惜他貪心不足,非要往高了爬,一個不第襲的伯爵,皇帝或可用來宣揚仁德善恩。可一個科第出身的靖寧侯就不同了,尤其是皇家的事亂糟糟,賈瑛又如此年輕。”
“想要得到重用,就得付出代價,不然皇帝豈能放心?賈秦氏一死,算是同義忠一脈做了切割,可切的還不夠乾淨,賈敬一死,過往一切算是徹底了斷,今後的賈家只在賈瑛一人而已。”
楊佋點了點頭,這麼說來,還真是賈瑛逼死了賈敬,不管是出於主動還是被動。
只聽穆鴻又說道:“如我所料不差,賈敬應是服食丹汞而亡吧。”
“賈家傳出來的訊息,說是外丹得道。”
“外丹,呵。”穆鴻嗤聲一笑,當日初次見面時,賈敬提起過煉丹之事。
“舅舅可知,外頭如今怎麼傳?”
“說是賈瑛奪了長房的福澤,有得必有失。”楊佋冷笑道:“就不知道賈珍聽了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