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剛送走了璉二,接著又是傅斯年。
他也是攜家帶口到外地赴任,洛榕的孩子已經能蹣跚走路了,肥都都深得傅斯年寵愛。賈瑛一早就到了傅宅,卻罕見的發現鍾慶居然在這裡。
賈瑛不由細細回想,若非在這裡看到了鍾慶,他險些忘了,他這位好友與當朝次輔同出一宗,只是這些年下來,傅東來愣是沒有憑藉自己的權勢幫襯過傅斯年半分。
賈瑛幾次到傅府,都是鍾慶帶的路,有時傅東來未回府之前,賈瑛還會與鍾慶閒聊幾句,嘮一嘮山西的風俗與南疆有何不同,兩人自然在熟悉不過。
賈瑛與正在幫著打點行囊的鐘慶打過招呼後,才向傅斯年走去。
“看得出來,你對慶叔的到來很是驚訝,說實話,我也很驚訝。”
這出宅院原是傅斯年租住的,旁邊的一處就是當初賈瑛買下安置洛榕的院子,只不過如今兩處宅院已經打通了,當初賈瑛為慶賀二人大婚,就將傅斯年的這處宅院也賣了下來送給他。
傅家也是山西高門,出過的進士怕也要認真數上一數才成,按說傅斯年自然是不差錢的,可他在京中依舊買不起宅子。這其中的原因,賈瑛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若說起來,傅斯年與傅東來還是很相像的,嚴律己身,自入仕之後,就不在接受族裡的接濟了。
他為人又不會貪,只憑他的那些俸祿,想買宅子,得要攢到猴年馬月了。
如今廳堂內已經收拾趕緊,家居桌椅都已經摞起來擺放整齊。
傅斯年從高處搬了兩把椅子下來,邀賈瑛落座。
“灶火已經熄了,熱茶都沒有,你就擔待吧。”
賈瑛撇了撇嘴道:“我缺你這一口茶怎地?”
傅斯年笑了笑,繼續說道:“有件事只怕你還不知,慶叔其實是看著我長大的,當年往太原府趕考,還是慶叔陪我去的。”
賈瑛看了眼門外的鐘慶,心中似有猜測,卻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聽著。
“我還在襁褓中時,父親帶著我與母親自任地歸家探親,路上遭了難,雙親不幸遇害,匆忙間只護下了我,後來是叔父將我養大的。”
傅斯年看向賈瑛點點頭道:“你猜的不錯,我們不是同宗,他就是我的嫡親叔叔,勝似父親。”
“只不過自打我入學開始,叔父就叮囑我在外不可說是他的親侄,對外只以同宗相稱,原因嘛,與我父母的亡故有關。”
傅斯年沒有細說,賈瑛也不會提及人傷心之處,不過大概也能猜到,傅軾能有東來公的名號,也與他年輕時鐵面無私,為官清廉公允有關,得罪的人自不會少,大概傅斯年父母的意外,讓他於心南安,這也是一種保護。
“後來就形成了習慣,除了當年鄉試時慶叔曾陪我走了一趟,哪怕是會試殿試之後,叔父都沒再敢於過我的事情,外人只以為我與叔父是同宗,而非嫡親。”
“年少時擔心我的安全也就罷了,我有時也在想為何如今我都拜官了,還得如此。只是慶叔說,叔父這是為了我好,我也沒有再問過。”
賈瑛也想不通,傅東來心中是如何想的,難得是為了培養傅斯年,擔心他仗著自己的權勢胡作非為?
賈瑛搖了搖頭,他不敢說看人有多準,但傅斯年卻不是那種紈絝高粱。
當然官場上的事情,沒有一成不變的,保不齊有人就會見縫插針,傅東來那裡走不通,就曲線走傅斯年的路子,拉其下水。
人間處處是危險,不得不慎啊。
大概也是憋在心裡久了,恰巧又被賈瑛遇上,這才想找個人說道。
“對了說起科考,今歲的鄉試就要開始了,我此行要到杭州府擔任副主考,主持浙江鄉試之後,才會到紹興赴任。”
傅斯年的信任官職是紹興知府,江南繁庶之地,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去了,這也是翰林出身才有的優勢。
至於說鄉試主考,大乾朝廷祖制,各省派京官兩員前往主考,浙江、江西、福建、山東、湖廣等科考大省,由翰林院出身官員任主考,其他省則由禮部選派,同考官則有進士出身的知府推官、知縣擔任。
“聽說,今年鄉試主考官的競爭一場激烈,朝堂上的幾個派系都爭著搶著要去,只是依內閣的意思,未來幾屆科考其目的依舊是為新政選才,傅閣老不可能將此權柄輕讓與人的,我只是因正巧到紹興赴任,才佔了先機,其他幾省的人選,到現在還未定下來。”傅斯年此刻依舊以官場敬稱稱呼傅東來。
賈瑛對此倒是也聽說了一些,只不過如今他的目光都在北地九邊,不大關心這些。
“自古以來,主考之位都是香餑餑,誰能桃滿天下,誰在官場的政聲就越高,更能憑此一爭六部甚至閣臣。從己亥恩科,到去歲正科,已經連續兩屆取士掌握在傅閣老手中,這算是朝堂百官對新政的退讓,可兩屆之後,再想要爭,就得各憑本事了。只是新政若想將根基徹底打牢,尚需再有兩三屆,可有的爭了。”
傅斯年也點了點頭,又說道:“應天府那邊,副主考大概就是馮驥才了,他正好在南直隸為官,主考則是南京禮部的人。”
“說來留白,你可曾也考慮過爭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