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聞聲望去,卻只隱隱看到一個男子的背影,心下思量,這園中除了寶玉似也沒有旁的男子,只是看那背影卻非寶玉,此人是誰?
過了櫳翠庵,又是嘉蔭堂和凸碧山莊,再往西,便是省親別墅牌坊,顧恩思義殿,以及最後面的大觀樓。
蘅蕪苑是寶釵的住處,只是這會里邊沒人,又在綴錦樓看了一會兒湖中荷花,這才施施而去。
路過稻香村時,賈瑛停下了腳步,身形一轉走了進去。
素雲對於賈瑛的到來,也有些見慣不慣了,往日只有小蘭大爺在時,瑛二爺偶爾回來考教學業,後來小蘭大爺不在時,瑛二爺也來。
初時素雲心中還覺得有些不大妥當,只是大奶奶沒說什麼,她也漸漸就習慣了。
“瑛二爺來了,小蘭大爺不在,大奶奶在後邊院子裡呢,您自去尋她就好。”
賈瑛點了點頭,向後邊院子走去。
如今四月時節,滿園杏花正是濃豔,賈瑛遠遠便看到端坐杏花樹下正繡著錦織的李紈。
說來這稻香村種什麼不好,非要種杏樹。
“你怎麼來了?”聽到腳步,李紈抬頭,見是賈瑛。
“今日衙門告了假,便過來看看。”賈瑛挨著樹下旁邊的青石上坐下,問道:“這裡住的可還習慣?”
李紈點了點頭:“勝在清靜。”
倒是合她的性子。
“你沒去瀟湘館那邊?”李紈看了看外面,見只有賈瑛一人過來。
“她們都在寶玉那邊,看他新配的胭脂呢,你怎麼不去?”賈瑛身體後仰,雙手撐在石壁上,搭了一個二郎腿,看上去很是舒適怯意。
“她們正是豆蔻之齡,喜歡那些花啊胭脂的,我比她們大了不知多少,連蘭兒都那麼大了,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就守在這稻香村裡,做做女紅種種花,清閒自在。”
賈瑛聽了都有些羨慕。
“你也不過比她們大了七八歲,又能差到哪兒去,就不好胭脂花紅的了?”
李紈看著賈瑛說道:“我比你都大了五歲呢,比林妹妹足足大出一個天干數來。”
“這麼說,我該叫你姐姐了?好姐姐。”
李紈羞惱瞪了他一眼道:“未曾知你這般貧嘴,我與你說正經的。”
賈瑛無辜道:“我這話,又哪裡不正經了?”
“你比我大,我不就該叫你姐姐嗎?”
李紈看向賈瑛吟吟說道:“我自是比不上林妹妹年輕,昨日黃花罷了。”
二十來歲,哪來昨日黃花。
“你是你,林妹妹是林妹妹,誰都有豆蔻韶華的年紀,也都會過去。二十歲,才是女人正好的季節。你是自己把自己的心束縛住了,豈不知相由心生,境隨心轉。”
賈瑛坐直身體,拉過了李紈的玉手說道:“沒事的時候,別總是自己一個人待在屋裡,多出去轉轉,陪她們鬧會兒。”
“對了,有午飯嗎?我餓了。”賈瑛說道。
“正好,開春我種了些綠菜,前些日子才把它們移栽過來,這會兒都長成了,中午就給你吃我種下的。”
“那感情好。”
李紈轉身喊來了素雲,讓她準備飯菜。
“過些日子,我要回一趟金陵,林妹妹和探春妹妹她們也都同去,到時候這園子裡就沒什麼人了,要不要一塊兒出去轉轉?”賈瑛問道。
李紈挨著賈瑛在青石上坐下,一邊說道:“你帶妹妹們去也便罷了,我若跟了去,只怕法禮方面也說不過去,再說,我本也不喜歡熱鬧。”
見賈瑛想說什麼,李紈搶先一步道:“你如今身份是不一樣了,可約束也更多了不是嗎?旁人便是說幾句閒話,我也只當沒聽到,左右還有蘭兒在,在這深宅大院兒之中,聽過的閒話、見過的荒唐事還少嗎?可你不同,若是叫督察院的人聽到了,少不得又要彈劾你,我自己一個寡婦沒什麼,可你不同,我也不想牽累公公婆婆。”
賈瑛明白其中的關竅忌諱,他也沒張狂到能以一己之力對抗世俗禮法的地步,當下也不再多說。
李紈這裡卻是清靜了些,又離著怡紅院瀟湘館秋爽齋較遠,少有人來打擾,賈瑛直到黃昏天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