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需要回答的問題。何時?自然是神識回歸身體之時。縱然靈根通常不能一眼望見,可到宋燭遠的境界,能第一時間察知並不奇怪。或許,從見到第一眼,她便知道了這變化,只是現在才說出來。
她只說了這一句就繼續邁步,在推門聲響後,連映在門戶的影子也帶走了。
但很快,又一道影子覆上門戶,姜太玄走了進來,問:“談得怎麼樣?”
沈容刀問:“我為什麼是五靈根?”
這話有些沒頭沒尾,姜太玄道:“不是想過嗎,可能因為你神識中對五種靈力的親近影響了你的身體。”
沈容刀皺眉:“從前我和神識和那個身體並不適配,而那個身體沒有靈根,又是個死的,所以我只能用神識來操控靈力,即便如此,也沒有讓身體裡重新長出靈根。可現在,我回到了原本的身體裡,還是個活的,怎麼身體裡的水靈根就變成了五靈根?”
“的確不同尋常。”姜太玄道:“只是我也是第一次用這術法,或許出現些情況也是正常的。”
沈容刀想不通,也不再想,將問題拋到腦後,面色也跟著釋然。
無論如何,她又重回巔峰,不,甚至更強了。
當初她和姜太玄遭到追殺時,還都只是元嬰中期,此後,姜太玄雖然天衍術的境界有所跌落,但修為提升到了元嬰後期,而她,徹底擺脫了身體的限制,重新回到具有成長性的身體裡,一次生死大劫也為她帶來了驚喜,她不僅沖破了元嬰,更是直接來到了元嬰後期。
如果說從前在那具身體裡,只覺得四處漏風,不僅要考慮修煉,還要想著怎麼把這些漏洞都堵上,光是吃喝拉撒就耗費不少心力,更別說無論怎麼用都還是僵硬的靈力了。而現在她只覺得渾身舒暢,好像揮一揮衣袖就能鬧騰個天翻地覆,多少年未曾感受到的充沛精力在體內翻騰著,讓她非常想找點事情做。
這麼想著,她兩隻眼睛都盯上了姜太玄。
姜太玄汗毛一奓:“你想什麼?”
“我在想太和舞呢。”沈容刀笑眯眯地說:“咱們好久沒練了呢,上一次練的時候,咱們還只是元嬰中期,現在成了元嬰後期了,我的狀態還非常好,說不定就能一鼓作氣突破第三重呢。”
不提的時候還沒有感覺,一旦提起來,姜太玄也忍不住回憶起從前一同練功的時光。她怔忡片刻,笑了:“是啊,修為暫且不論,我現在也覺得自己狀態很好,或許真的能夠突破也說不定。”
沈容刀未曾找回記憶的時候,曾在碎片般的夢境中見到一本書,後來,她在聖門的藏書閣找到了這本書,卻發現它本來屬於合歡宗。那時她奇怪合歡宗的書為何出現在聖門,可現在她想起了一切,那的確是合歡宗的書,由合歡宗師祖何大小所創,需要由兩位功法契合的人共同修煉,而這兩個人即是合歡宗和聖門的歷代少主、或說,歷代掌門。
曾經是宋弗徵和姜太玄,便是太和舞的傳人。而這功法的特性,使得宋弗徵死後,哪怕姜太玄能夠在其它方面不斷深化造詣,卻早未能拾起太和舞。
她們曾經朝夕相對,只為了修煉這功法,可現在,中間隔了那麼久的時間,她們幾乎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即使沒有忘記,再度修煉時,也只會感到陌生。
但事實是,當她們邁出第一個步伐,一切都那麼自然而然,後續的所有步伐都水到渠成,她們不需要音樂,每一個動作卻精準地踩中自然的鼓點。
一黑一白,自極遠處對沖,卻又在即將劇烈碰撞時化解了所有攻勢,將即未即、將離未離,一切沖突化作和緩的盤旋,又在不斷盤旋中積蓄出越來越強大的力量,裹挾著四周靈力暴動,旋舞的狂風將樹葉吹落,那漫天飄零的花草又在和煦的微風中回歸塵土。
伴著花草散落,兩道身影亦點落泥土。
她們四目相對,忽而,“噗嗤”笑出了聲。
她們越笑越歡,清越的聲音穿透枝葉草叢,和風聲混在一處。
半晌,笑聲停了。
沈容刀眉眼彎彎,說:“我很開心。”
她們依舊未能突破第三重的瓶頸,可她們時隔多年,又找回了當初第二重的感覺。甚至連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們又能一起修煉了。
“是啊。”姜太玄說:“我也很開心。”
她的聲音很輕,說話時,微微側過了臉。
一陣輕風恰到好處地拂面而來,吹起她目前白紗,將白紗垂落的邊緣吹起,又吹得更深,溫柔地解開了那個結。
露出了那雙明亮的、多年不曾見的眼。
那眼中正噙著淚。
姜太玄聲音有些哽咽,嘴角卻笑著,重複說:“真的,很開心。”
為太和舞的第二重,為她的失而複明,也為她再度突破的天衍術,更為她終於,找回了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