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揉了揉眼角,看著手中書生和各種精怪的風流韻事覺得自己的眼睛快瞎了,連忙把稿子丟到一邊:“你先前寫的《世情薄》不就很好嘛?膾炙人口、受人追捧,好些人都在打聽秋碧居士是何人也。你怎麼不自己寫?”
“那是寫戲文,登不得大雅之堂。”雙卿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是正兒八經地做文章,我怕到時候寫的不好反倒砸了咱們小報的名聲。”
“再不好還能比這些不好?”虞燕慘不忍睹地看著手裡捏著的文章,“雙卿啊,我覺得你還是太妄自菲薄了一點,不說別的,就說遣詞造句化用引用,這些人寫得還不如你呢!”
星德也蹲在一邊撿被虞燕丟下去的幾張看,看著看著他的臉上浮現出和虞燕如出一轍的表情。
這都寫的什麼啊......
雙卿原本抿著的嘴倒是笑了:“蘊姐兒先前來看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她說她從前與蔡姑娘兩個人鬧著玩寫出來的話本子都比這個好看。既然格格這麼說了,那書稿我就不從外邊收了,到時候我自個來寫寫。”
商量好書稿的事後幾個人才起身,一旁機靈的小廝已經替他們上好了茶,虞燕悄悄從屏風外面探頭出去,只見剛剛那幾個衣著簡樸的學子已經從店鋪裡出去了,桌上的書籍也原原本本地換回了原處。
“像他們這樣進來看書不買書的咱們家收多少錢啊?”虞燕看他們身上穿的戴的一眼就明白估計是窮苦出身的學子,不禁問雙卿道。
雙卿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道:“我沒收他們錢。”
虞燕原先還有些驚訝,但看見雙卿囁嚅了兩下嘴想說什麼又不敢說之後原先揚起的眉眼緩緩落了下去,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兩隻手搭上她瘦削的肩膀:“怎麼了?這不是好事嗎?”
“我剛剛進來的時候觀那些學子的談吐言論一點也不比高門大戶家中出身的子弟差,他們走了之後還細心幫你把東西都歸於原處。”虞燕嘆口氣道,“若是家中富裕又怎麼會豁得出臉皮光看書不給錢,你能看得明白他們的艱辛維護他們的自尊已經很好了,阿卿,你身上的才是真正的文人風骨。”
範仲淹有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可是旁的書肆都收,而且若是一直這樣開下去,咱們肯定掙不到什麼銀子。”雙卿在溫憲公主手底下該學的東西都沒少學,尤其是生意上的東西,她知道自己這樣做若是換一個主子肯定要罵死她了,見虞燕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哪裡擔得起格格這麼好的話。”
虞燕搖搖頭:“我本就沒打算靠著書肆賺銀子,知識學問就不是拿來換錢的東西。”
換句話說她寧願倒貼銀子進去,讓更多更多的人讀書認字。
她抬手擦了擦雙卿眼角的淚珠,見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就笑了,兩個酒窩若隱若現:“好啦好啦,先前鳴琳託了我替她找找有關肺水的醫術,你先前不是和我說從南邊蒐集來了些嗎,在哪兒呢?”
都站起身後雙卿拿起帕子揉了揉眼睛,從一旁的箱子裡翻翻撿撿:“不是南邊,這套書是從山西那邊搜來的,主家姓傅,從前祖上似乎在醫學方面頗有研究,裡面還有女科和男科的套書,琳姐兒喜歡這些你幹脆一道給她帶過去吧。”
書壘起來大概也就四五本的樣子,雙卿還特地給她裝了書袋,虞燕剛想去接就見旁邊星德已經拿過書袋,他拿在手裡顛了兩下:“有些重,我先替你拿著吧。”
虞燕眉眼彎彎剛想說話,就見書肆外面吵吵嚷嚷的,幾匹駿馬一路急行,上頭坐著的人也沒看清。
“格格,門房那邊有人說前來拜見您。”雁回進來的時候神色有些莫名。
虞燕不以為然道:“姓甚名誰?”
自從那些官員給她的商船投了一百萬銀子後就常有人藉著這個由頭來打聽訊息,最近她要組織西北商行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別人察覺到了端倪,每日堆積在門房的拜帖多之又多,她本以為是哪個小官不懂規矩直接上門了,結果雁回一開口直接讓她愣住了。
“說是叫什麼......虞燕?”
她下意識地攥住手,剛留長的指甲就嵌進了肉裡,一吃痛臉都擰了起來。
“聽名字倒像是個姑娘。”星德剛開始還有些疑惑,等看到虞燕攥緊的手立馬上手幫她把拳頭松開,“怎麼反應這麼大?你認識?”
虞燕的反應很快,這個時代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名字的存在,但是如果是戴山時找她何必要用這種遮遮掩掩的方式,直接自報家門不就好了?莫非是特意為了避開戴家的人找到他?可他不是去遊歷了麼?
“我先回去看看。”虞燕抿著嘴定下心神,“你能先幫我把書送給鳴琳嗎”
“當然能,那你先回去處理事情吧。”星德有些擔憂地看著她,但見她仍舊低頭沉思只好勉強露出笑容故作輕松道。
虞燕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出了書肆就讓車夫朝著王府趕。
說來也奇怪,平日裡人來人往的路上今日連常見的攤販都不見了,各家各戶基本上都是門房緊閉的狀態,遠遠的還能看見許多官兵在街道上走來走去。
等馬車緩緩駛入郡王府,虞燕才在門房的入口處看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