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個客棧,開了間上房,在細軟鋪蓋裡躺下,陸謙玉枕著大夢,這就睡了。
客棧天字號房間剛好是三個,三人一人一間,浪流想跟陸謙玉擠一擠,對付一晚,那不成,陸謙玉一腳把他踢了出去。
開房的銀子,從林杏那裡借的,十兩碎銀,數著呢。
但不是白借,陸謙玉知道還。
然而林杏卻大方自然的說,“借的不是錢,不是銀子,是情,還的若是情義,要!錢,不要。因為,江湖俠客,帶在身上的闌尾都要比錢來的有用。”
陸謙玉不予反駁,記著這事,心裡思忖著,應該去哪搞點錢,他總不能一直身份分文吧。
老人俗話,說得那是極好,一文錢,足以難倒英雄漢,一口水,足以渴死沙漠人。
餓了,吃肉喝酒,全靠一副俠膽?
那不切實際。
雖然人間不能沒有大俠,但人間要進步,靠的可真就是這個錢字。
陸家從一代俠風家族,轉變為地區一商賈,是不是也看見了這一點,那就不得而知了。
顧慮了半天,陸謙玉想不出個來錢的門道,也許去成立賣藝是個不錯的選擇,拋頭露面的事,太丟人了,他拉不下這張俊俏的臉,於是他想到了典當,又能典當些什麼呢,一個承諾,一個笑臉,一個名字嗎,他身上除了孤寒一把,怒氣一堆,連命都不值錢。自從他看見澹臺秋之死,經歷過老刀和小刀失蹤,他心裡就確定了,在江湖裡,一文錢掉了也要撿起來,它能買一個包子,而人命,也許換不到一個包子。
石頭城的更夫少得可憐,梆子聲,只有幾下,斷斷續續的,吼叫的嗓子,斯斯文文,絲毫吵不到想要睡覺的人。
只有那些假裝入睡的人,才會被老鼠的歌聲困擾。
進入夢裡,命運為陸謙玉與溫存來了一場漫長的回顧,他不由得囈語:
“你在哪裡?”
誰?
那些在他生命裡,來來去去的人。
他們是老刀、小刀、石翁、陸小樓,他們樣子,全都浮現了。
待陸謙玉激動的睜開眼睛,他們倏然間全都不見了蹤跡。
如果愴然,是相遇的結下的果實。
陸謙玉不奢望擁有,他寧願擁抱一世的孤獨,那樣,他就不會從美夢中驚醒,面板的毛孔鑽入空氣的冰冷。
房間空蕩蕩的,地上的疏影是月亮照在窗欞上面留下了遺蹟,陸謙玉坐了起來,翻身下床,披件外衣,光腳走動,倒水,喝水,坐在椅子上,像憋死的魚那樣深長的嘆息。
嘆息之餘,推開窗透氣,面向街道,長長的漆黑,點點的燭火。
視線轉移至一腳,堆砌垃圾的地方,見著一隻夜色發灰的短毛小貓,弓著腰匍匐,臀部上翹,細尾豎立,擺出一副攻擊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