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浸水水浸天,淨水池的池水此時已由日間的微涼便成了冰冷。
老頭子抽出了背後的長刀,放入池水之中。
一時之間,刀上水上,皆有一勾明月。
“大雪呀大雪,”老頭子望著水中的刀,微微地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下來,你染了不少血吧?”
水中的長刀微微地顫了顫,水面之上,出現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洗一洗,洗一洗。”老頭子又嘆,“我不想她的血,和別人的混在一起。”
長刀又顫。
這一次,從水中傳出來的,不似刀鳴,倒有些像是嗚咽。
老頭子笑了笑,把手探入水中,握住了刀柄,也止住了那刀身之上不間斷的顫動。
“呵呵,”老頭子苦笑:“我也不想,可是你知道的,她總是這樣,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做到,從來都不給我選擇的餘地。”
水下又傳來一陣嗚咽。
老頭子把長刀從水中拉了出來,又從懷中摸出一塊舊巴巴的帕子,一邊用心地擦拭著刀身之上的水漬,一邊道:“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絕對的事情,只是那小子畢竟年輕了十幾歲,少了那麼十幾年的修行光陰,未必不能勝,但勝機著實渺茫。”
長刀這一次卻沒有嗚咽,而是發出了一陣清越的刀鳴之聲。
老頭子失笑,沒好氣道:“你對那小子的信心,看起來倒是比我這個師父還要強得多!”
長刀脫手而出,繞著老頭子的身體快速地飛旋了三圈,又重新平平穩穩地落回了他的手中。
“好好好!”老頭子搖了搖頭,當下心中卻也不知怎麼的,就突覺輕鬆了些,並指對著淨水池的水面一點,小樓外邊的場景立即就出現在了水面之上,他當即就笑道:“那我們就且先看看,那小子這一次,到底能不能做得更好!”
另一邊,在專屬於內門弟子的院落之中,小尾巴已經推開了門,蹦蹦跳跳地離開了自己所在的內院,沿著腳下的青石小徑,朝著外院的方向跑去。
一片跑,那丫頭還不忘了大聲地叫喊著:“呼延,呼延!我在這裡!呼延,呼延!我在這裡!”
一遍又一遍。
女孩兒的房間之外除了封印,也被下了隔音的禁制,但是在這內門的小院,房間的外邊,類似於這般的禁制是完全沒有的。
事實上,當呼延風來到階梯之下,與那北邙對話之時,就有意無意地用真元將自己的聲音擴散了出去。
他很清楚,既然小尾巴就在附近,那麼如若不是被人限制了行動,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之後,就一定會出來。
廢了那麼多的話,卻遲遲沒有與北邙動手,就是因為他想在動手之前,先見到那丫頭一面,至少確認她當下果真安好無虞。
雖然與
那第一關的梁秋實今日才算是認識,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也相信對方的人品。
同樣的事情,既然他能夠算出來,那呼延風就有足夠的理由去相信,這件事情,作為龜駝山之主的林樂瑤,也一定能夠算出來。
既然如此,那麼對方就不會在明知要得罪刑舍的前提之下,這麼快就動小尾巴。
因為龜駝山的危機,刑舍,或者說是他呼延風,也有能力幫他們解決。
放了小尾巴,賣刑舍一個人情,將來的危機照樣有希望化解,又或者非要扣住小尾巴的人不放,在當下這個危機尚且沒有來臨的時候得罪刑舍,給自己先行惹上一個大麻煩,呼延風覺得,龜駝山的掌教只要不是傻子,她就應該清楚該怎麼選擇。
而前一次他闖山失敗之後又被人放了回去,就更加讓呼延風確信了自己的這個猜測。
他這一路走得並不快,中間還休息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呼延風清楚,這麼久的時間,足以讓梁秋實自己親自回到山門之內,將先前算到的東西都向林樂瑤清清楚楚地稟報一遍了。
梁秋實的為人他確實沒有看錯,但是想當然地以為林樂瑤能夠算出這一切,卻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龜駝山歷代掌門修行的法訣與核心弟子並無不同。
龜駝山的門人,做到核心弟子之後其實就很少會有更多更好的待遇,越往後走,修為境界愈加高深,對於宗門,對於天道的責任會變得越來越大,但是宗門能夠回饋的東西反倒開始越來越少。
事實上,在龜駝山之中,長老,宗主也就是地位比之於核心弟子高一些,吃食還有住宿這些基本的待遇稍稍好上一些,在其他的方面,事實上,並不會比核心弟子好到哪裡去。
就拿掌教林樂瑤來說,她修煉的同樣也是那一門核心弟子們日日修煉的《滴天髓》。
上篇《通神論》乃是天道修行的法門,也是龜駝山賴以生存的基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