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的喜悅、麻木乃至歇斯底里的痛恨,共同構成了一個時代的音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王長史還有一手文字功夫,不至於餓死。
邵勉仁笑了笑,有些雲淡風輕的感覺。
但其實,他也看不清前路。
這個天下,或許只有父親能稍稍看得遠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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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船走走停停,行至汴州時,已經是三月下旬了。
汴、宋諸州,當真是這個國家的核心腹地了。
老宣武節度使轄汴、宋、亳、潁四州,養十萬武夫,傲視周邊諸鎮,是唐廷鉗制河北諸鎮、淮西逆藩的頭號打手——二號打手是養五萬人馬的河東。
其人煙之稠密,即便在經歷黃巢、秦宗權之亂後,依然讓人驚歎。
但大夏開國之後,這些地方的人口增長就變得十分緩慢,甚至還有所倒退。
原因不復雜,向外移民。
尤其是宋州,石彥辭當刺史那陣,每每下詔“招募”移民,他總是第一個上疏,說宋州百姓“樂遷”。於是乎,宋州人四散到了營州、安東府以及遼東諸州,跑到了襄陽及空曠的湖廣,甚至還有被送往雲南的。
石彥辭的名聲之臭,讓人避之三舍。
但他的官卻越做越大,先任江西道刑獄使,再接替致仕的蘇濬卿,擔任河北道轉運使,至今已經三年有餘。
因為河南道巡撫使封渭在上月病逝,石彥辭很可能將要前往汴州,成為封疆大吏之一。
雖然是宣武降人出身,但石彥辭真的把官做明白了,背鍋無數,不改初心,以至於有今日之成就。
邵勉仁在汴州西北的萬勝鎮停留時,就看到了一大批汴州百姓扶老攜幼,踉蹌西行。
州兵面帶不忍之色,但仍然堅決執行了命令。遇到鼓譟作亂者,直接下死手屠戮,絲毫不講情面。
“換二十年前,這般移民,百姓一哭,武夫跟著感泣,然後就一起作亂了。”王貞白出去打探一番後,回來繪聲繪色地說道:“但那些州兵,哪怕被鄉人罵,還是不敢放他們跑。遇到走得慢的,還拿刀鞘抽。聖人真是把這些丘八給收拾得狠了,一個個捏著鼻子也得聽令而行。”
說到最後,王貞白的臉色又有些紅了,神情十分快意。在他看來,聖人在這件事上,做得太對了,讓武夫們心有畏懼,不再肆無忌憚——當然,其他事情,比如正在考的農學科舉,還有待商榷。
“你就去打探這事了?”邵勉仁督促完孩兒們的功課,走了過來,有些啼笑皆非。
“還有一事。”王貞白說道:“僕在汴州,聽聞韓王調任南京留守、江寧尹了,接替韓王之職的是楚王。”
“七弟去牂州?”邵勉仁一愣,隨即微微嘆息一番:“那些洞主、蠻酋怕是要遭殃。”
韓王邵惠賢出任南京留守,他是有這個預料的。
五弟在遼東干過數年,隨後又赴牂州,擔任刺史,兼領附近數州安撫使。
而在此之前,邵勉仁就是幹這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