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點頭,眼淚含不住,從眼角落出來,滑過臉頰,落在床沿上,啪啪兩聲細微的響。
“……”
太師父看到我眼淚落出來便條件反射了,兩隻手一動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我的聲音,臉上表情就變得有些古怪,最後還猶猶豫豫地靠過來,說。
“那……太師父在這裡,別傷心了。”
我“嗯”了一聲,抓著太師父的袖子擦擦眼淚鼻涕,答他:“沒事了太師父,我哭一會兒就好。”想一想又補充:“不要告訴師父。”
太師父“呵”了一聲,很想說些什麼的樣子,但最後卻沒有說出來,只把我的頭拍了好幾下,下手還挺重的,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拍得我腦殼直響。
第二天師父便帶兵出征去了,直到太師父帶我離開都沒有再與我們見面,倒是子錦在我們走之前派人來傳我,我一瘸一拐地去見他,身上還揹著簡單的小包裹。
子錦一身錦衣,負手站在窗前,背影倒是很有些威儀,看到我就問:“你要走了?”
我對這位紈絝皇孫一向沒什麼好感,但之前在遼營裡共患難過,尤其是在山道上他還不顧危險地拉過我一把,死裡逃生再見到他,感覺到底不一樣。
我拄著柺杖想要行禮,被他揮手免了,我就不客氣了,只在嘴巴里說了句:“小玥見過皇孫,是啊,我要走了。”
子錦鳳眼一彎:“原來你真是徐持的徒弟,徐持對你很好啊。”
我看著他不說話。
子錦笑了:“你緊張什麼?我之前就說了,不知者不罪,河邊那件事,我不會怪罪你的。”
我閉著嘴巴,不想說不是他提醒,我都快把那件事忘了。
“你去哪裡?”子錦又問,然後不等我回答便接著道:“京城和元府是我長居之所,若你……”
我聽出他的意思,連忙搖手:“多謝皇孫,我回師父的將軍府。”
“這樣啊……”子錦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你叫我什麼?”
叫什麼?這都是在大營裡了,眾目睽睽之下,我不叫你皇孫,難道還直呼你的名字?
我看看左右站著的侍衛們,額頭上流汗了。
幸好子錦也沒堅持,又說了幾句就讓我走了,我轉身,剛走到門口又被叫住。
“小玥。”
我回過身去,皇孫向我走了兩步,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停下來,鳳眼裡帶著點笑:“這是你第一次去京城吧?京城有許多地方很是有趣,我不日便回去了,你等著。”
你等著?
我被這句話說得愣了,半天沒找出回答的話來。
“小玥姑娘,你在這兒啊,徐管家說門外頭又有人被擠得暈過去了,讓我再來拿兩副醒神散。”
急匆匆的腳步聲伴著童僕小樹的大呼小叫傳來,我從種著藥草的苗圃裡站起身來,一邊擦手一邊答他。
“知道了,我這就去拿。”
自從青州大捷的訊息傳回來,師父又升了三州兵馬大將軍之後,將軍府前就熱鬧了,朝中所有官貴排著隊來遞拜帖的送禮的絡繹不絕,再加上一大批熱情有加的城內街坊,可憐將軍府裡冷清到只有一個老管家一位廚娘大嬸與數個小童僕,加上我這個才來沒多久的將軍徒弟,一隻手就數得過來,怎麼擋得住這樣浩浩蕩蕩前赴後繼的大部隊。
老管家也就是徐平他爹不停地解釋將軍未歸府內恕不接待外客,但完全不見其效,最後終於決定緊閉大門,沒想到門外的人越聚越多,今日皇上的賞賜被送到將軍府,圍觀的更是人山人海,到後來竟有人被擠得暈過去了。
我到房裡將醒神散拿了遞給小樹,囑咐他:“這些化一缸水都夠了,放著慢慢用吧。”
小樹接過藥,叮囑我:“徐管家說了,讓你別到前頭去,外面人太多。”
我點頭,想想又說:“那我從後門出去轉一圈。”
小樹抿嘴:“你一個人去啊……要不要找小畫陪著你?”
“不用,我認路,再說了,今天你們誰能走得開?”
小樹想一想:“好吧,那我告訴徐管家一聲,你早點回來,晚了徐管家又要對我們瞪眼睛。”
我嘆口氣,覺得徐平這一家真是有遺傳的。
5
“話說遼軍分成三個梯隊,從山上依次衝下,徐持徐將軍趁敵軍立足未穩,親率精銳兵馬殺出,與遼軍大將耶律淳正面相逢,徐將軍智勇雙全,所向披靡,萬夫莫當,兩軍一經交戰遼人即刻大敗而逃。當逃至東南谷時,伏兵四起。徐將軍座下神駒烏雲踏雪腳程如電,後發奔至敵方主將耶律淳身後,長戟前伸搭在耶律淳肩上,大喝一聲!”
茶樓裡熱熱鬧鬧人頭擠擠,樓上樓下俱都坐滿了人,還有拼桌的,搭著白毛巾的小二將鋪滿茶杯的大平盤舉過頭頂在人群裡穿來插去,一路吆喝著小心小心,唯恐滾燙的熱水撒到客人們身上。間中還被人叫住,要他補些花生果子吃食到桌上來,旁邊就有人噓噓連聲,面紅耳赤地示意他們吵著自己聽書了。
說書先生在茶樓最中間的桌子邊坐著,說得滿臉漲紅口沫橫飛,說到要緊處卻收了聲音,咳嗽一聲端起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