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幾乎是立刻將徐平帶了進來,徐平見我跪著,一開口就道:“將軍,這件事是我……”
他的聲音被打斷,師父沉聲:“徐平,擅自入營者,作何論處?”
徐平頓了一下,低頭道:“擅自入營者,無論緣由,均視為刺探軍情,以諜論處,斬。若營中將士將之引入,無論緣由,做通敵論處,斬。”
韓雲急了,叫了一聲:“將軍,徐平怎麼會通敵呢?”又指著我:“她,她是你的……”
將軍目光一掃,韓雲便像是被下了定身符,張著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已經完全愣住了,抬頭呆呆地看著師父。
徐平跪著道:“徐平認斬,只是小玥姑娘對一切並不知情,是我見她思念將軍過度擅自做主將她帶來的,將軍請留情。”
韓雲一看事情不好,雙膝落地,自己也跪了說話:“將軍,此事與刺探軍情或通敵毫無干係,韓雲願用項上人頭擔保。”韓雲聲音大,這樣一嗓子裡外都傳遍了,轉眼外頭就傳來一片膝蓋落地的聲音,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通通都是“我願用項上人頭擔保。”
我被這麼大的動靜驚醒,終於回過神來,激動之下連跪著都忘記了,用綁著的兩手撐地爬起來,揚起臉說了句:“這是怎麼了?我不是擅自入營的啊,我,我是來送鹹菜和豆乾的。”
2
話就說到這裡,突然外頭喊叫喧譁,伴著突然亮起的火光,有人在帳外急報:“報將軍,營裡來了群蛇,有人被咬傷了。”
師父面色一凜,道:“韓雲,你守在這裡。”
韓雲立刻應了,我卻急了,轉身想拉住師父,又苦於兩手被綁,只好叫:“帶我去,咬人的蛇多半是有毒的,我會解蛇毒。”
師父目色一沉,帳篷裡的溫度瞬時下降無數,連韓雲都打了個寒戰,我還想再說些什麼,師父已經走了,臨走前又對韓雲說了一句:“守著。”
韓雲再次應了,我還想說什麼,他便有了動作,覷到我的意圖便走過了攔在我前頭,看樣子還很想捂住我的嘴。
就這麼一耽擱,師父連人影都沒了。
我聽帳篷外轉瞬沒了人聲,忍不住開口:“韓,韓大哥,你把我和徐大哥解開,我真會解毒,讓徐大哥幫我把藥箱拿來就行,他知道在哪兒。”
“你們倆哪兒都不能去,營裡有軍醫,沒見將軍氣成那樣嗎?”韓雲抹把汗,又在徐平身邊蹲了:“我說徐平你怎麼這麼糊塗啊?怎麼能把她給帶這兒來。”
我見徐平仍舊跪著,兩手被反絞著,一臉疲色,不覺愧疚心大起,走過去也在他旁邊蹲了:“都是我不好,害你被罰了。”
徐平轉過頭來,臉上半分怨色也無,尋常與我說話的語氣,只是沒了笑而已,聲音平靜:“我早已想好了,沒事。”
韓雲氣不打一處來:“早已想好?你早已想好過來被將軍斬了?”
“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剛才你們倆差點都被砍了頭。”
我想到剛才師父的目光,腿都有些軟了,但心裡卻是不信的,開口堅定:“師父不會的。”
韓雲瞪我:“軍令如山,你以為這裡是開玩笑的地方?”
“你別嚇唬她。”徐平皺眉。
“我嚇唬她什麼了?將軍要是真下令,我們這十幾顆人頭也不知保不保得住你。”韓雲仍有餘悸。
我一愣,立時就想要反駁。
師父雖然八年未與我在一起了,但我自小與他一同生活,他是怎樣的人我最明白,我不信會陪著我埋葬白兔,會揹我越過山澗去看一夜盛開的滿谷梨花的師父會莫名地將我以諜論處,更不信他會將一路送我到軍營的徐平以通敵論處,然後再一併將我們斬了。
若他真這樣捨得,何必要徐平留在閆城看著我?這麼多年了,師父只是不放心我,他一直都想我好好的,我比誰都知道。
我張開嘴不及說話,耳邊突有細微悉索聲,韓雲警覺,一偏頭瞳孔就劇烈收縮了一下,然後一手將我撥開,另一手已然拔劍揮出,就在我面前將一條烏黑細蛇斬為兩段。
“有蛇進來了,徐平你護著她。”韓雲返身一劍將徐平手腕上的繩子挑斷,又從靴筒裡摸出短刀來,隔空扔了過來。
徐平躍起將那短刀接了,眨眼間韓雲又斬了數條蛇,但地上黑壓壓一片,哪裡斬得過來。
徐平衝到我身邊來擋,但他跪了這許久,突然躍起,免不了血脈不順,動作略微凝滯,那些蛇雖然細小,但行動極快,眨眼就竄了過來,比他迅速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