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對傅長淩的想法,也有幾分察覺。長淩得空便來探望,有時留宿在此,辦不完的公事也一併做了,雖然有自己的允許,但對於朋友乃至上下級來說,實在是太過了。
長淩本不必為此勞心。
可是他雖然明白,卻不能道破。他知道長淩的心意,卻沒有辦法回應。長淩不說,他也便藏在心裡。
他不能失去一個人,卻又……辜負另一個人。
蘇琅白日睡得多,夜晚也並無睏意,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傅越扯著,看對方打了個呵欠。
“長淩若困了,便去睡吧。”
蘇琅欲招手叫人將他帶去客房。
“不必,我還有精神。”
傅越搖了搖手。
蘇琅總覺得他在逞強。
雖然心裡有些許不捨,還是勸了勸,“你若一直陪我,怕是半夜也睡不得,明日還有公事。待休沐來,我身體好些,我們到院裡散心如何。”
傅越承他好意,也不能再說什麼。
依依不捨地起身,雖侍從出了房門,臨了,還往屋裡看了一眼。
蘇琅淺笑著招了招手。
傅越留宿在王府,方喜自然跟隨而來。見他又從親王房裡出來,就悄悄問他,“蜀王待郎君這樣親厚,又似有多情之意。郎君既掛心蜀王,何不趁此機會,與其同宿?”
縱然坊市流言傳得天花亂墜,方喜常常跟隨郎君,自然明白其中虛實。
都說蜀王坐享齊人之福,實則不過拿郎君當棋子。郎君自說要利用蜀王,後來又暗暗傾心,渴望蜀王的戀慕。
郎君風姿秀雅,才華出眾,與蜀王也算意氣相合,本來不必為情所苦。只因陸將軍捷足先登,處處壓郎君一頭,郎君才無翻身之地。
如今陸將軍音訊全無,郎君與蜀王情意欲濃,豈不是趁虛而入的大好時機?
如此,郎君在蜀中的地位,也就能更加鞏固了。
傅越卻瞥了他一眼,略略搖頭,神色黯淡。
方喜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邊。
傅越沉默許久,才開口道:“趁人之危,並非君子所為。這樣做無論對陸寒年,對我,還是親王,都不公平。”
方喜不語,心裡卻想:實在怪哉,郎君自從隨軍出征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以前追求功名,如今也澹泊了,若說郎君官居高位不可複加,無心進取,也是情理之中。怎麼郎君對生死未蔔的陸將軍,也客客氣氣的?郎君分明愛慕蜀王,如今有名無分,不思趁熱打鐵,卻比誰都規矩起來。
是郎君與陸將軍之間發生了什麼嗎?
還是說,強敵已去,郎君已經無所忌憚,打算溫水煮青蛙?
無所謂了,既是郎君的想法,自己默默支援他就是了。
蘇琅身體漸好,已經能出門活動了,只是成管家擔心他,每每令人多披衣服,又不許他踏出屋門太遠。蘇琅無聊之際,只能坐在美人靠上看看池水。
恰逢傅越休沐,蘇琅等了一上午,才聽見他款款而來,眼睛一亮,微微轉頭。
卻見傅越以手掩口,在花樹邊稍停片刻,方才遲遲行步。
蘇琅起身擔憂道,“長淩,莫非也病了?”
莫非是照顧我才染上疾病,在家靜養半天,放心不下我,才勉強來的嗎?
他這番多愁善感的表現,也是患病的遺症了。
傅越怔了怔,忽覺好笑,繞開花樹,走近前來。
“我沒事。只是花粉四散,侵人鼻息,忍不住咳了幾下。”
蘇琅不悅道,“此樹太可惡,我命人砍了去。”
傅越眨了眨眼,攔住他,“怎麼和樹生這麼大氣?實在沒必要,我避著它走就是了,又不是天天這樣。”
蘇琅被扶著坐下,半倚著美人靠,看著長淩道,“豈有讓人遷就樹的道理。”
“親王怎麼愈發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