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我方戰鼓亦起,忠武將軍策馬自城門飛馳而出,手揚紅纓槍直奔敵軍大陣;身後步騎跟隨。
達赤貢布揚兵而上,雙方騎兵來回交戰三五回合,步兵則在下方兵刃相接。陸辛一路挑殺十幾人馬,於中途與敵軍一大將相撞,遂揚槍而刺。二者你來我往,一時不分上下。
發覺即將有新將領加入對陣,陸辛想起蘇琅的囑咐,當即一槍揮掉了對手的頭盔,轉身策馬欲去。
城頭上隨之鳴金。
一時我方隊形紛紛齊整,騎兵回馬,步兵抱盾,紛紛向城門撤去。
“追上去!”達赤貢布猛然一喝,數萬大軍向前沖去。
論逃跑,陸辛挑選的人馬還是訓練有素。眾兵士一面遁走一面防禦,有驚慌之態而不見狼狽之形,敵人大軍一時不能追上。
陸辛躲過了敵將背後一槍,俯低身子前沖,但聽到身後有馬踏地、將呼喝乃至兵器破空之聲。
“敵人竄逃了,快追!”達赤貢布使勁揚手,大喊道,“射殺敵人將領!”
離陸辛最近的弓手於馬上拉起弓來,瞄準陸辛便要鬆手。
劉守於城上焦急得上躥下跳,“陸將軍、陸將軍小心暗箭!”聲音大得生怕城下人聽不見。
然而他震出肺腑的吶喊聲終於淹沒在擂鼓重重、殺聲陣陣當中。
完了。劉守閉緊雙眼,大軍未至,先折一將,這可如何破敵啊!
蘇琅亦捏緊了旗子,面色不動地發出指揮。
但見長箭淩空而去,直指向陸辛的後頸。技法精良的弓手正得意地夾緊馬身,等待敵方將領翻身落地的一瞬——
陸寒年一個扭頭,將長箭的箭身叼在嘴裡,藉著風勢把頭擺正,卸去箭上那一股勁道。
誰也沒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弓手一臉懵然地坐在馬上,彷彿在問:他為什麼還沒有倒下?
達赤貢布看著前方的白馬小將,也是十分迷茫:箭呢?我不是看到箭飛了過去嗎?怎麼箭沒了,人還活著?是我上了歲數,眼睛昏花了嗎?
就連那些馬上的將士、城上觀戰的人,也覺得跟做夢了一樣。
只有蘇琅鬆了一口氣似的,得意一笑,繼續搖旗。
陸辛進了城門,才把叼在嘴裡的箭取下來,呼了一口氣。
再不拿掉箭口水就流出來了。
多不雅觀。
他翻身下馬,快步登城。城頭守軍戒備森嚴,紛紛揚起弓箭朝下射擊,間或有人從後方扔石子下去,把敵人的前排打得難以行進。
這樣的攻城想來已經持續了幾天。城牆在甘松嶺淪陷後得到了簡單的加固,六千多兵馬日夜駐守。如今加入了蘇琅這一股兵力,可以稍作喘息,守城力量也更顯堅固。
他上了城頭,蘇琅當即迎上來,問他是否有哪裡受傷。陸辛搖頭一笑,展開手中的箭簇。
劉守正一臉驚奇地端詳著這支箭,試圖發現箭上是否有斷損和瑕疵,下一秒就眼見它被蘇琅一把奪過。
蘇琅開玩笑地說:“我要在這枝箭上鑲一個金頭,紀念你這一次‘死裡逃生’。就寫:乙卯年九月癸醜,陸辛落逃時所銜敵人飛箭。”
“殿下又笑話我。”陸辛佯作生氣地瞪了一眼蘇琅,從他手中取回箭,說,“這可不是死裡逃生,這叫做在敵軍陣前、實戰演習假裝‘抱頭鼠竄’。不管是敵軍還是我軍將士,學得此術都會大有裨益!”
“我懂了,”蘇琅摸著下巴點頭道,“敵人學習抱頭鼠竄,我軍學習假裝逃跑。”
眾人都笑了起來。
角聲高鳴,城下還在進攻。數萬敵軍從平原奔襲而來,踏出煙塵滾滾。城頭的守軍一波接一波,為敵人送去箭矢石塊的豐厚關懷,然而這還是擋不住敵軍熱情的步伐。
達赤貢布雖然命令射殺陸辛失敗,但最後只把這歸於敵將的僥幸。他依然在城牆下揚著馬鞭,大聲笑罵著,“膽小鬼!懦夫!不是說要用一千軍馬斬殺我數萬大軍嗎?怎麼像個烏龜一樣灰溜溜地縮起頭了!我大軍數萬,立刻就能攻破城池,踏平一整座松州城!”
“笑話!”蘇琅邁幾步向前,扯著嗓子大喊道,“我可不是怕了你!我是心疼陸將軍……和你的兵馬!攻城不易,贊普還是快快住手,以免死傷更多啊!”
說話間,流矢亂射城頭,差點刺中蘇琅,他哎呀一聲,眼看著飛矢被陸辛握住、一把折斷,才把頭藏回女牆內。
“哼哼。”達赤貢布看著蘇琅藏回牆內,輕蔑地笑道,“這個小崽子,他說不怕我,言語卻全露出懼怕的意思,真是膽小如鼠。說什麼心疼,不過是不敢面對我的大軍,怕連這點兒兵馬也留不住吧!全軍將士,加快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