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霸道。”蘇琅平緩的呼吸逸散在溫和的風中,“長淩,我很害怕……”
傅越愣住。
“我不想連你也失去。”
蘇琅言盡於此,目光移到池中。
傅越的心怦怦直跳。
他輕輕扶住臉,似是要平息那漸生的熱度,很快地,意識到蘇琅的言下之意。
“不會的……”傅越傾身道,“陸將軍一定還活著。”
蘇琅並不言語。
傅越其實心裡也沒有底。雖然他們沒有找到陸辛的屍骨,可那畢竟是茫茫淯水,多少河中骨順江而下不見蹤跡。
若陸寒年還活著,怎會時至今日毫無訊息?
可是哪怕一點希望,也要緊緊抓住,否則、否則……
“長淩別擔心。”蘇琅似乎想通了什麼,“我沒有灰心的意思。只是偶然覺得,生命能存在至今,著實可貴。縱然,我不能……也希望看到你好好的。”
不能……什麼?
殿下已經明白我的心意了……麼。
他仍然對我無情,只是把我當做一個知心的人。即使世上再無陸寒年,殿下的心裡也放不下一個傅越。
傅越早就看清這一點了。
“殿下多慮了,我當然會保重身體。”
蘇琅微微一笑,“陪我走走吧。”
傅越小心地扶起蘇琅,走下回廊,邁過那些高低不平的石徑。他陡然想起蘇琅意氣風發的日子,自己總因體力不足出糗,那時對方便和顏悅色地攙扶自己,好似自己才是脆弱的珍寶。
如今蘇琅步態閑適,不似病中虛浮,但他卻還是放不開手,總希望就這樣地久天長,以後不論出了什麼事,哪怕是拼了性命,自己也要保護蘇琅。
這種角色的倒置讓他恍惚。
他好像理解了陸寒年曾經的位置。
傅越沒到晚上便離開王府。
他雖然在蘇琅面前作出閑適的樣子,實則有未盡的公務在身,顧慮蘇琅的身體才沒有提及。如今提早離開,自然也是為此。
原來昨日差役抓住幾個可疑人物,似是柳氏私鹽一案的遺黨。那些遺黨原先在南詔境內,因路途遙遠,難以緝捕,在柳氏伏法後消停了很長一陣。如今不知什麼原因,又活躍在成都一帶。
傅越猜測他們還有暗中交易、違背法度之事,便差人加緊審訊,上午也因此耽擱了一段時間。
好在還是及時套出資訊,今夜二更便是交易時間。
他佯作不知,實則暗中準備,要將餘黨一網打盡。
初更後傅越悄悄出府,與事先安排好的官差會面,蹲點等待。
然而等到子時初,都不見人影。
傅越黑著臉,一時摸不透是被假訊息欺騙,還是對方有所察覺。
既然等不到人,他只好遣散官差,打道回府。
於時正是宵禁,街上幾乎無人,黑燈瞎火,只有傅越手中的燈籠透出淡黃光亮。
他路過幾個巡夜人,亮明身份由來,便坦然告別,一路拐過幾個巷子。
偶爾隔著牆壁,聽到屋內人的鼾聲。
傅越加快腳步。
跫跫足音亂耳,子不語怪力亂神,然而——
傅越猛地回頭。
銀刀鋥亮,反射著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