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沈落月真是與謝青棠勾結的蒙面女,絕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機會,勢必聯合白道眾人向霍長老發難,而霍長老苦心謀劃了這場弒主血案,怎會甘願栽在沈落月手裡,只要他們撕破臉皮,是人是鬼就該露出本來面目,叫詐死蟄伏的駱冰雁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想知道殺死弱水宮主的兇手是誰,卻沒人想到駱冰雁根本沒死!
唯一猜到真相的人,只有經歷過相似遭遇的昭衍。
當年薛泓碧能在絳城置之死地而後生,靠的就是詐死一法,易容術固然精妙,終究比不上天生的皮相謹慎周全。
殷無濟耗時月餘才找到一個跟薛泓碧形容相似的兇犯少年,駱冰雁手裡卻有一個現成的替死鬼,即是她的親妹。
猶記得那晚夜宴,駱冰雁曾說尹曠連她親人也不放過,這才令她狠下殺心。
二十年前,駱冰雁羽翼未豐,為何急於對老宮主尹曠下手?
一是她年紀漸大色衰愛弛,二是尹曠看上了她長大出落的妹妹駱清荷。
駱清荷的容貌極似駱冰雁,卻要比她年輕漂亮,又是元陰未破的處子之身,對年老體衰的尹曠而言無異於靈丹妙藥,等她滿了十六歲,尹曠就要駱冰雁將她獻上做爐鼎。
駱冰雁父母早亡,妹妹是她唯一的親人,她為此鋌而走險,聯合霍罡提前發動叛亂,設計毒殺了尹曠,而在此事之後,駱清荷拒絕了安居在外,她銷燬自己存在過的一切痕跡,變成了駱冰雁的影子,為她在暗地裡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兩年前駱冰雁受傷閉關,為了穩住惶惶人心,也為了震懾霍長老和沈落月,駱清荷偶爾會頂替身份現身人前,她跟了駱冰雁一輩子,熟知駱冰雁的一切,即便是霍長老也不如她瞭解駱冰雁,更遑論旁人。
這對姐妹相依為命,駱冰雁一個人撐起了駱清荷的天地萬物,當她知道駱冰雁面臨殺身之禍,弱水宮裡還有內鬼虎視眈眈,她會做什麼?
“……她替我去死。”
風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拂得衣衫獵獵作響,站在昭衍右側的黑衣女人彷彿化作了一道招魂幡,隻言片語之間,千百冤魂呼嘯同哭。
羨魚山莊裡新增了無數死人,這座湖心塔上卻有兩個“死人”還陽復生。
昭衍自己就是前車之鑑,他始終懷疑駱冰雁詐死,於是與方詠雩合作,前往冰窖一探究竟,當他發現屍體的鼻子時,就知道這個人必定不是駱冰雁。
駱冰雁善於調香製毒,常年接觸和嗅聞藥物,指尖和鼻下都有一點無法消除的淡黃色,因此她的妝容較濃,又把指甲齊緣剪去,還塗上蔻丹遮掩了瑕疵,當天昭衍潛入臥房送信時,她恰好卸了妝,便把這些細節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泡在溫泉裡的那具屍體雖也塗了蔻丹,指甲卻長過了指尖,鼻下更是光潔白皙。
昭衍確認了這點,便“借”走了屍體的頭顱,既為攪亂池水給方詠雩製造機會,也為了逼出駱冰雁。
無論死者究竟是何身份,她對駱冰雁必定重要非常,再加上他把自己置於險地,亦是將線索和性命綁在一起放在駱冰雁手裡,她若想要拿回死者頭顱,就只能救他衝破重圍。
當人頭回到駱冰雁手裡的時候,昭衍只覺殺意猶如芒刺在背,他做了一場豪賭,萬幸是賭贏了。
“今夜之後,霍罡必死,門人折損逾千百,弱水宮將要元氣大傷。”
駱冰雁望著那座猩紅的山莊,面上難辨喜怒,只將五指在風中虛虛一握,道:“刮骨療毒,總要好過木死中空。”
昭衍問道:“除掉霍長老,還有謝青棠這個心腹大患,駱宮主意欲何為?”
“等。”駱冰雁輕聲道,“他藏了這麼久,也該冒頭了。”
謝青棠此番前來梅縣,一是分裂白道兩大門派,二是利用沈落月蠶食弱水宮,頭一件事已經失敗,他不會容忍第二件事也步上後塵,這才親自逼殺方詠雩,設法栽贓給霍長老,他們打了一手如意算盤,偏偏水木橫插一腳,怎能甘心為他人做嫁衣?
方詠雩眉心微擰,道:“霍長老這次突然發難,打得沈落月猝不及防,水木也回來得太快,謝青棠應該意識到事情超出掌控,未必會上鉤。”
案發至今不過三天,遠在臨州分舵的水木不僅得到了訊息,還提前半日趕回梅縣做好部署,謝青棠不是傻子,不可能察覺不到其中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