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衛子言嗅到空氣裡有錫蘭紅茶的恬淡清香，混著牛奶的醇濃。一套精美的描金雕花的手繪薔薇瓷茶壺隨著託盤被穩穩放到桌上，他伸手將自己先前放在桌面的手機挪開位置，以便周姨放下託盤。
“我煮茶很香哦。”周姨將一隻與瓷壺配套的杯子放到他面前，邊說邊緩緩握住瓷壺的壺耳。她手下微微傾斜壺身，濃鬱的混合著奶香氣的紅茶順著茶壺優雅的天鵝頸壺緣向著杯子緩緩傾倒而出。“嘗一嘗，好嗎？”
她笑的十分溫柔，倒讓衛子言想起了曾經看過的宮崎駿動畫，裡面總會有這樣溫暖的畫面：微風和煦的午後，在綠地草坪上，一位優雅的女士坐在素色桌椅旁。
衛子言不由笑起來，點點頭，伸手端起杯子。
周姨尚且如此，衛子言不禁默默想象周維清的母親該是怎樣的一個人。
見衛子言喝過一口，周姨笑吟吟著看他，“怎麼樣？”
“我不太懂茶……”衛子言輕聲道，“但是我很喜歡這個味道。”
周姨臉上的笑容更深，似乎對於衛子言的認可感到十分高興。“小清也最喜歡喝我煮得錫蘭紅。”
衛子言輕輕抬頭望她，似乎想從這句話裡找到些什麼。
“我在周家三十多年了，一直替他們照看房子，從原先東城區到如今。”周姨緩緩啜一口茶，語氣平緩柔和，彷彿像是在和一位經年未見的友人交談。“還是年輕好啊，從昨天你來了，小清就開始忙前忙後，簡直是費盡心思。”
聽到這裡，衛子言耳根一熱。
“他以前就說起過你。”周姨目光亮閃閃地看他。“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真的把你帶回家來了——我叫你小言好嗎？”
“好。”衛子言喝茶，點頭。這些年除了去看心理醫生，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與人面對面坐著認真聊天說過話了。如今突然被周姨這樣熱情關切地招待，他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阿清跟我講了，你會在這裡久住，之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講。愛吃什麼菜，喜歡什麼顏色，有什麼愛好……”周姨說著頓了一下，“我平日一個人在這個大房子待久了，可能會有些囉嗦。如果覺得我有些嘮叨，就告訴我……”
衛子言正想搖頭說不，院外忽然響起了汽車的轟鳴聲。
周維清從車上下來，進了別墅門，他褪掉剪裁修身的西裝，熱得抬手鬆了松脖子上的領帶。鑽石袖口隨著動作來回變換著火彩。
這樣的周維清是衛子言沒有見到過的，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他是如何進了房子，又是如何脫掉的外衣，只是看到他的深色西裝靜靜躺在歐式沙發的扶手上，透著筆挺修身的質感。
“周姨，快給我來杯茶。”
周維清說著已經坐到衛子言身邊。
那股清新的香茅醛氣味彌漫開來，衛子言悄悄吸吸鼻子。他依舊貪婪，貪婪地喜歡著他身上的味道。
“我訂好了餐廳，今天晚上出去吃好嗎？”周維清喝一口周姨遞過來的紅茶。
衛子言輕輕點頭，“歡怡給我來過電話，說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從聽到葉歡怡要回湘北來看自己他就已經把事情都理清了。是周維清聯絡到了她，透過她得知繼父家的地址，所以衛子言也十分清楚，這次葉歡怡之所以會突然回湘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維清告訴了她自己的狀況。
想到這裡，衛子言食指和中指莫名得加重力氣，暗暗捏了捏金色的描金盃耳，心中一時生出忐忑和愧疚。他並不想葉歡怡擔心自己，眼下她正忙著學術研究，更不應該分心的。
“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周維清放下喝光的杯子，周姨已經去忙別的事，他只好自己給自己倒茶。聽到衛子言這樣問，他剛剛握住壺耳得動作稍有停頓，眉心也是輕輕一跳，他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你願意，阿言。”他停止倒茶，放下手裡的雕花瓷壺，轉過身來看衛子言，溫柔道：“不管發生過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
這就是沒有的意思了。
捕捉到這一層，衛子言竟暗暗鬆了口氣。
“阿清。”衛子言別開目光，客廳的燈霎時亮起來，頭頂懸掛著的那頂光華璀璨的金色吊燈散發出輕柔的光暈，亦如周維清方才看著他的目光。“我昨天淋了雨，病糊塗了。我們，就做朋友吧。”
周維清怔了怔，大腦迷霧般理不清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