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砍瓜切菜無數的菜刀,遙遙指著三人,似乎他們就是砧板上的肉一般。
胡虛此時回過神來,看到凌浪涯怔立井旁並無大礙,遂放下心來,解釋道:“樓主,這事是我惹起的,要罰就罰我吧,要錢從我工錢里扣,但這小兄弟和阿福,都是被我帶過來的,不關他們事。”
洪樓主渾然沒有剛才和凌浪涯說話的低聲模樣,此時卻是震怒沖天,他一把踹開阿福,左手扯住胡虛胸口衣服,右手抓住他三縷長鬚,用力一扯往上一掀,胡虛不由痛叫出來。
凌浪涯以為洪樓主要對胡虛動手,立刻跑到下去救人,卻發現洪樓主手中拿著長鬚猶在的人皮,而胡虛雙手揉著臉輕撫,叫罵道:“我說能不能輕點,會破相的不知道嗎?我受罰就是了,但別破相啊!”
凌浪涯打量著胡虛,只見他似錦紅袍上,襯托著一張年輕的臉,劍眉星目,點綴於俊朗臉上,而雙唇薄如刀鋒,嘴角上揚,勾勒出一道完美弧線。
傳說,唇薄的人,是無情的人。
凌浪涯心想,原來是帶著像是人皮般的面具,難怪細看臉色蒼白還不自然。但也沒時間細想了,他抱拳對樓主道:“樓主,不怪他們。是我先闖的禍,我不該先在樓內鬧事還去盜酒。”
胡虛一把推開凌浪涯,道:“那楊小武師兄弟,是我看不慣他們欺凌作惡,用其刀劃破其臉以示懲戒的。那三個無名獵獸人,是我酒癮犯了,尾隨他們去禁忌凶地後,把他們吊在樹上盜酒引來的。至於來酒坊盜酒觀井,也是我提議的。哪兒你關你事了,你待一邊去。”
阿福又跑回來抱著洪樓主大腿,大哭道:“樓主,是我錯了,好奇去觀熱鬧,然後還監守自盜帶他們來釀酒坊的,要罰你就罰我吧,打也好,守夜也好,都沒關係。”
洪樓主對今夜之事瞭如指掌,哪不知道三人的互相說辭,都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擔,想讓其餘兩人沒事。雖有過錯,但不過初相識,卻如此重情義,於世間已難得一見。
他突然微笑道:“聽說,你們曾商量好,若此事東窗事發,要賣身還債?”
三人一愣,不知樓主其笑含義。
洪樓主突然拔出腰間菜刀,大吼道:“竟然如此,你們賣身與我了。那還不快回去打掃酒樓,還要老子替你們收拾嗎?”他邊說邊揚起手中菜刀,作勢欲砍。
三人更是一愣,是說過這話,莫不成真要賣身。還是阿福跟了洪樓主多年,知道他此次竟然大赦,瞬間先反應過來,放開抱著的大腿,一手拖一個人,立馬就往清風樓方向跑去。
一聲話語遙遙傳到灰溜溜逃跑的三人耳邊。
“從今天此,你們就是我的人了。”
一道笑聲響徹夜空,洪樓主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回去。
傳聞,任何心懷不軌而靠近此井之外地人或修行者,無一例外,皆會身亡於酒坊門外。
他們三人成了例外,因為已賣身清風樓,自然不須樓主菜刀滅口。
明月低垂恍入眠,古井無波映月色。
時若流水,不知何時,來往清風小城的客商發現,清風樓內除店小二阿福外,竟破天荒地又多了一名店小二。新來的小二也奇怪,第一天就打破三壺酒五副碗筷,惹來掌櫃破口大罵。但沒過多久,隨著逐漸熟悉,倒也變得和阿福一樣,伶牙俐齒,斟茶倒酒洗衣疊被啥都會。
客人自是滿意的,有好酒好菜來招待,有說書人談古論今,現在又多一名小二來服侍,皆心想那鐵公雞掌櫃終於捨得花錢招人了。
但沒人知道,他們三人,清風樓可包吃包住,每日多賞酒一壺,但沒有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