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成敗九霄外,生死愛恨一壺中。”
酒徒長老重新拿起桌上的酒葫蘆,喝了一口酒,方道:“李唐穆子白這一句酒後評語,想來是被清風樓主刻在門上了吧。”
凌浪涯點頭道:“聽聞穆子白被世人譽為詩劍酒三絕,而他對醉清風有此評語,不知前輩如何看?此外,倘若那穆子白嘗過此酒,前輩覺得是否會有此評語?”
酒徒笑道:“好一個狡猾小子,既然以穆子白評語來代替,口舌之利倒也不遜色於清風樓主。罷了,清風樓的人都是嘴上不饒人,看在你方才連喝七十七碗酒的份上,老夫就不和你計較了。”
凌浪涯聽得酒徒的言語中,似乎對於樓主都頗為熟悉,不禁好奇問道:“前輩認識我家樓主?”
酒徒搖晃著酒葫蘆,壺中酒液隨之晃盪,其感慨道:“既然你出自清風樓,老夫也不瞞你。想當年,老夫和洪胖子在酒道之上爭鬥多年,終被其釀出醉清風而勝之。只是後來,他也因此自縛於清風樓,如今我倆已多年未曾相見了。”
原來小說家酒徒長老和清風樓樓主洪杭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只是凌浪涯沒有聽他提起過,也不明白一個普通酒樓的客棧老闆,為何會和堂堂的小說家長老扯上關係。
想來,果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
凌浪涯的好奇心驟然大起,也顧不得官員重新勺滿的酒,追問道:“不知前輩如何與樓主相識,莫非醉清風也和前輩有關?”
酒徒看著凌浪涯誠摯想問的臉色,驀然想起當年往事,嘆道:“老夫與那洪胖子可謂忘年之交,尤其在酒道之中更是相互較勁,誰也不服輸。後來,洪胖子為了勝過老夫,踏遍山河無數,終於找到清風小城那一口古井,憑藉其優質的水源和一道秘方,釀製出了醉清風,最終稍勝老夫一籌。說起來,也算是洪胖子的酒道勝了老夫的酒道”
凌浪涯驀然想起清風樓的那一口老古井,當年正是因為自己和胡虛還有小二阿福去古井處盜酒,方在那裡第一次遇見了樓主,最後被其抓住以在做苦力來還債,才有了那一段清風樓店小二的日子。
當時年少無知的凌浪涯,並不懂那口古井為何能發出詭異之聲,令胡虛等靠近之人皆是頭暈目眩。而且,樓主竟然一眼就猜測出自己的身份,可是卻又噤口不言,假裝沒有認識一般,只是對其一直都很好。
倘若說,如果要論知曉凌浪涯真實身份的第一人,並非是如今推心置腹的胡虛,而是清風樓的樓主洪杭,那一個手拿菜刀沒有任何大家風範的胖廚子。
只是,兩人非常默契地,從來沒有談及此事。
而那一口古井,如今凌浪涯想起當時看到白猿啼異獸鳴的景狀,想來也是藏著很深的秘密,只是自己一直不曾得知罷了。
此刻知曉樓主竟然和酒徒長老有此故事,莫非他也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但凌浪涯深知,自己的身份是絕對不能再輕易洩露的,若是多一人知曉就多一分危險。
凌浪涯一直沉默不語,酒徒長老也似乎沒有看到,彷彿陷入了回憶中,道:“只是洪胖子雖然贏了我,但那老古井水源不足,以至於醉清風無法量產,終究也只是小道罷了。因此,當醉清風逐漸傳揚開來之時,天下富有無比的雜家也曾派人求救秘方。哪怕最後獲得釀酒秘方,他們亦無法於別處尋覓到符合的水源,嘗試無果後,也就只好作罷。最後,不服氣的雜家釀製出一種新酒,就是為了和醉清風一較高下。”
“莫非是秋意濃酒?”凌浪涯聽到此處,脫口而出道。
“你也聽說過秋意濃?”酒徒長老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不錯,正是此酒。當時雜家召集天下名家,以秘法和珍貴原料釀製秋意濃,但水源雖然解決了,而原料更是珍貴無比,以至於雜家也無法大量釀造,而且定價其高,只能供應一些富貴場所。聽聞你是居於樊樓,想來也是從此得知的吧。”
凌浪涯一聽,驀然感到一絲窘迫,只好尷尬地點點頭。
他當然不敢告訴酒徒長老,得知並喝過秋意濃酒,是在都城首屈一指的風月場所鸞鳳居,更不敢告訴他,此酒更是都城頭牌風月女子點酥孃親自介紹並倒酒品嚐的。若是讓酒徒長老得知,萬一日後遇見樓主,一不小心告知了樓主,豈不是讓樓主狠狠揍自己一頓。
想到當時在清風樓被樓主偶爾訓斥的日子,凌浪涯驀然地生出一絲懷念。
為了避免酒徒追問秋意濃酒之事,凌浪涯趕忙叉開話題,道:“若以前輩此言,醉清風酒以水源品質取勝,秋意濃以其珍貴原料而傳,那不知前輩釀造此酒,既然能和這兩種酒媲美,又有何取勝之道呢?”
直到如今,凌浪涯已經知道,方才酒徒長老一開始問其酒的孰優孰劣,就是為了讓自己這個可以說是清風樓的傳人,真實客觀地評價一下。
只是,哪怕自己飲酒七十七碗,終究還是覺得此酒不如醉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