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很奇怪,這沿路只有兩家賃馬賃車的鋪子,卻都回答說,今日並沒有這樣一位客人——昨日、前日也沒有。細看了兩家的車廂印記標識,也的確與瞿安那一架不同。
沈鳳鳴有點頭疼。從武林坊過來——尋常人總不會繞遠,還去別處賃車。不過來一醉閣買酒本來就夠蹊蹺繞遠的了,誰又曉得瞿安是不是真就那麼不厭其煩。本來只是順路打聽,若變得要將整個臨安城的賃車鋪子都問一圈,天黑都轉不過來。
刺刺只在鄰鋪買些吃的,見沈鳳鳴出來,便將手裡兩個炸麵餅遞過去:“要不要吃?”
沈鳳鳴接過來,道了聲謝。即使想要再去別家問,也已不得便了——原是不欲刺刺多想,他便當真在這家租下了馬車,如今只能這樣去往瞿安家中了。
兩個人在車上坐好,馬車行出好一段路,幾個麵餅也都吃完了,刺刺忽道:“我想起來了!”
“什麼?”沈鳳鳴回頭看她。
“適才瞿前輩馬臀上的印記——我一直覺得面熟。我想起來,徽州城裡有家車馬行,馬臀上都打了那個標識。”
沈鳳鳴怔了一怔,才笑出聲:“你早知我是去那調查瞿安的?”
刺刺有點訕訕:“你也沒打算真瞞我吧?”
沈鳳鳴只好苦笑:“你說你這靈光勁……要是前些日子也能這麼靈光多好,不至於被你爹蒙得團團轉。”
“那你到底聽不聽我說?”刺刺顯出兩分著惱。
沈鳳鳴便道:“你方才說——那馬可能是徽州過來的?”
刺刺才道:“我就是在徽州見過和那一樣的印記,應該是那家商號的標識。可也未必只有徽州有——車馬四方通達,這行當,難保臨安沒有同一家的分號。”
“什麼樣的印記?與車廂上雕的那標識一樣?”
“我都沒注意車廂。”刺刺道,“不過我記得那家商號的名字,叫作——‘無雙車馬’,臨安城裡有沒有這麼一家?”
沈鳳鳴搖頭:“臨安城商號林立,我可沒把握什麼都記得那麼清楚。”
“那要不要去打聽下?”
“都到這了——先去武林坊吧。”沈鳳鳴道。“打聽起來沒個準時。”
馬車往前走著,他心裡卻又不自覺想起一個人來——“戎機”,那個人一向訊息靈通,什麼酒肆車行,定須樣樣曉得,只是不知為何,只露面了那麼一次。那天的對話實在短暫,他著實還沒來得及把想知道的問完。
馬車再行不多時,便到了武林坊。車徑入坊內,片刻已至門頭。沈鳳鳴下車拴馬,刺刺便向四周望了望。坊內巷道不窄,可空曠廣闊,並沒有其他車馬的影子。不過——地面浮著一層說不上溼潤也說不上乾燥的泥塵,細看還是能發現另有蹄印與車轍——瞿安的車大概路過這裡,直接進了院子。
“瞿前輩看來已帶著酒回來了啊。”她便開口道,“應是你想多了吧。”
“想多了最好。”沈鳳鳴道,“想那時——他也頗關心我,我可沒真盼著他有什麼花頭心思,只不過為求心中不存芥蒂,該弄清楚還是得弄清楚。”
說話間他已上前扣了扣門,門內立時便有了響動,一個仍顯稚嫩的聲音在問:“誰啊?”是凌五五。
“我啊。”沈鳳鳴便笑,“還聽得出我是誰麼?”
“聽不出。”裡頭是這般說著,可門還是開了,凌五五當然是聽了出來,口中兀自埋怨,“這什麼人啊,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們,誰還記得你了。”
“是是是,我的錯。”沈鳳鳴笑道,“這不是來了麼?”
五五本來是想再與他打趣的,一撇頭忽見刺刺也在,吃了一驚:“刺刺姐!”伸手便來拉她:“快進來!……娘剛剛還說到你呢!”
大約是聽聞了刺刺到來,蘇扶風也從裡屋快步迎了出來,見了她面,眉目間忽然便一柔,伸了雙臂將她輕輕一抱:“刺刺,這些日子……受苦了。趕快進來吧。”
沈鳳鳴反沒了人搭理,無可奈何地跟在後面關了門。馬車果然停在前院之中,酒看起來已卸下了。他繞過去瞥了眼,馬臀上果然有個烙印標記,與車廂上的標識並不一樣,但還是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