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了。他解釋。
要不——你去把東西放放。刺刺道。我帶你去認識平哥哥,還有如飛表哥他們。
你果然是坐不住。君黎笑笑道。
他心裡在意的倒是刺刺說了“平哥哥”。顧笑夢方才說,刺刺到現在都改不過來,喊程平作“大哥”——可是如今聽她明明不是這麼說。莫非真的是自己姐姐多慮了,其實在外人面前,這姑娘——可搞得清楚得很。
只見刺刺故意地一噘嘴,道,什麼坐不住,還不是見你不開心,想找些人與你說話。
我不開心,你也看得出來?君黎逗她。
那是當然!剛剛外公見到你多高興,可是你偏偏苦著個臉。我三丈方圓之內有個不開心的人,我自己心情都要壞了。刺刺道。
君黎辯解不出來。明明在顧世忠等人面前一直露著笑意,但想必無意中仍是流露出了些煩惱之色,被刺刺看在眼裡。想起她先前問自己準備逗留多久,她的本意,或許不只是字面。
“我雖然回來了,但也不過是暫時”——若沒有這件心事梗著,他也的確沒什麼好煩惱的。顧世忠、顧笑夢、滕瑩應該都知道這個事實,就連刺刺,看來都若有所覺。只是,除了她,沒有人提起,只作一件無限押後的心照不宣。
其實……真不必在意我。君黎搔了搔頭,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可說,只能選擇依從她的好意。
待放好了東西出來,刺刺已經跟程平在廳口等著了。
舅舅,這個就是平哥哥了。刺刺迎上來道。我剛剛跟他說過你啦。
程平已經行禮道,見過道長。
君黎見這少年固然面如美玉,那一雙目光也是堅定中不失溫和,好感頓生,正要回禮,卻忽然瞥見他抱拳為禮的手——他的左手,似乎少了些什麼。出於禮貌,他並未仔細去看,目光一閃而轉開。
程平自然立刻注意到了。他這左手從小被人看得慣了,當下也並不隱藏,便乾脆伸直手掌,道,道長見笑。
君黎這次是看得確切了。人說完美無缺的程家翩翩公子,左手竟沒有小指。
這個……是我失禮了。君黎連忙道歉。
程平好像並不在意,便引路到了一處席邊,道,幸會道長,我先敬道長一杯。
但我……
舅舅不喝酒。刺刺在一邊道。
程平一怔,道,是哦,我倒忘了。——也沒關係,原是我敬長輩,道長自便。說著自己斟了酒,便先一飲而盡。
你這是今日第幾杯?刺刺悄悄問他。
程平便笑道,放心,才第一杯。我留著等回頭遇了你爹,還有無意再喝的。
君黎飲茶回禮,細觀程平氣色,只見在他清澈的眉眼之間,隱約有絲不那麼明顯的鬱結之氣,將另一種原該更軒昂的感覺壓抑住了。若再仔細看,他面色微微帶紅,不知是因為天熱,還是別的原因。
他看起來身體並不那麼好。君黎心道。眉間之氣似是寒勁,但面色又隱隱犯潮,不知心脈是否有恙。刺刺緊張他飲酒之事,多半是為此。
三人聊了一會兒天,刺刺便想起道,還說要帶舅舅認識表哥的。便回頭去尋顧如飛,卻見他並不在原先所站之處。
表哥怎不見了。刺刺嘟囔道。你們有看見嗎?
正說著,卻見顧如飛恰從側廊轉出。刺刺便招手喊道,如飛表哥,來這裡!
顧如飛只如未聞,便向人群裡去。君黎見刺刺便要追上前,將她輕輕一拉道,算了刺刺,晚些也有機會,現在想來他和義父正忙。
刺刺便轉回身來,道,好罷,那我們自去兜兜。
她大概是沒意識到君黎在這裡住過大半年,只當他頭次來一樣將顧家莊子的各處一一說給他。程平看起來對這裡也算熟悉,原來程家與顧家本是鄰居,只是後來因為投了青龍教,程方愈便離了老人,搬去了青龍谷中。最叫君黎吃驚的是顧世忠原來竟也是青龍教中人,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被青龍教主逐了出來,還被勒令一家人都不得再踏入青龍谷。
姐姐卻還是嫁進去了啊。君黎心道。不知道她嫁的,又是青龍教中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