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便只是些往來寒暄。君黎尋了機會,還是悄悄向顧笑夢問起關於刺刺的事來。
我便知你好奇。顧笑夢笑道。刺刺自然不是我親生的女兒了。
那是收養的了?
也……不能這麼說。顧笑夢伸手掠了掠頭髮。她……是你姐夫早先與旁人的孩子。
君黎不料是這個答案,啊了一聲,心裡記得那時姐姐不過十五六,來求親的便不知有多少,怎麼最後是嫁了人做繼室?
顧笑夢目光正隨著不遠處的刺刺,徐徐道,不過你可不用給我抱不平,這孩子討人喜歡,便算不是我親生的,我也願意帶著她。
君黎隨著她目光一起看著刺刺。刺刺的確招人喜歡,周圍的人,雖然未見如他第一次見到她那般被驚住,但似乎也都願意與她說幾句話。不說話的時候,她站著,也透著絲靜,但那靜卻並不是死的,彷彿也是種看得見摸得著的氣息,與旁邊那些文靜矜持的女孩子的刻意全然不同。
怎樣,君黎。顧笑夢似乎看見了他的目光。你也喜歡刺刺吧?
啊,我……
其實刺刺這孩子倒是我和你姐夫操心最少的了。顧笑夢接著道。因為她到哪裡都能好好的,到哪裡都有人幫著照顧。論起來,她哥哥反要費心啊。
刺刺還有哥哥?君黎又吃了一驚,心想既然是哥哥,看來也是姐夫和別人生的了。
嗯,她有兩個哥哥。顧笑夢道。不過,只有一個在我們家;另一個——喏,你看。
顧笑夢說著,下巴點了點刺刺身側的程平——另一個是平兒,比刺刺大一歲。
什……什麼?……程左使的公子是……君黎疑心自己會錯了意。
顧笑夢撲地一笑,道,這些俗事你多半搞不清吧?平兒是刺刺同母異父的哥哥,父母都沒了,才讓程左使他們收養了的。我記得那大概是——十二年前吧,他母親過世,就一封遺書把三個孩子送到你姐夫這兒了。刺刺和另一個哥哥無意是雙胞胎,都是你姐夫親骨肉,就留下了;平兒卻不方便留著,最後送了給程左使。
君黎總算明白過來,想來刺刺的母親並不曾嫁過來,只是給自己這姐夫生了對雙胞胎兄妹;而那一個平兒的爹又另有其人。這其中愛恨情仇君黎自然不好亂猜,只是這些事情自己這姐姐說起來神色如此平常,就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丈夫和別人有過私生子一樣。
他知道姐姐一貫善良,心想必是她見了孩子可憐,又顧惜與丈夫之情,便此接受下來。看她與刺刺的樣子,倒也親密。想著低低道,既然是十二年前,那他們也有不小了,自己該都知道身世?
那是自然。刺刺從小都改不掉,一直叫平兒“大哥”,叫無意“二哥”。可是無意倒是我們家的長子了呢,我總擔心旁人聽見了老大被叫“二哥”怪怪的。
程公子是她親哥哥,難怪看他們一直這般親近了。君黎有點自言自語的樣子。
顧笑夢卻笑了起來,道,是啊,都在青龍谷,平兒便喜歡尋著刺刺一起。多少女孩子為了他神魂顛倒的,我們刺刺倒是害了他了。說著提高些聲音喊道,刺刺,過來!
刺刺聞著聲音,便走過來。
野夠了麼,還不回來坐會兒?顧笑夢瞪著她。
刺刺張目結舌,不知所對。
顧笑夢便站起來,向她頭上輕輕一敲,道,別要裝傻。你便坐這兒陪舅舅一會兒,我要去幫你外公招呼客人。
刺刺應了,看顧笑夢走了,便乖巧地坐下來,又叫了一聲,舅舅!
君黎竟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叫什麼舅舅,叫我君黎就好了。
那怎麼可以。刺刺歪著頭,笑道,先前我是不知道。
這麼近地看她笑,只見她一雙眼睛如同彎成了月牙兒。那笑裡的歡喜是真的歡喜,半絲塵俗的虛偽都看不見。
這樣的女孩兒,該是在最美好的保護之下長大的吧?君黎心想,姐姐說把她丟哪裡都有人照顧——也難怪,我看了她這樣子,也會不自覺生出照拂之心,連一句不恰的話都不忍心講。
只聽刺刺又道,舅舅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這個麼……總要有些時日吧。君黎模稜兩可地答道。
那怎麼連那個都不放下呢?刺刺指著他的背箱。
君黎呆了一下。方才去了房間裡,卻半點沒想到放下,想來自己潛意識之中,也的確沒把這裡當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