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卻忽然笑了:“陛下拭目以待,看臣到底敢不敢。”
整了整衣冠,顧青朝李亨長揖一禮,道:“臣告退。”
說完顧青轉身就走,留給李亨一道決絕的背影。
李亨盯著他的背影,表情滿是怨毒,牙齒咬得格格響,良久,忽然咆哮道:“來人!”
一身紫袍的李輔國匆忙入殿。
李亨看著他,惡聲道:“馬上派人入回紇,告訴回紇葛勒可汗,請他速速派兵南下,他要的條件,朕……答應了!”
李輔國心中咯噔一下,見李亨滿臉怒氣,不由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葛勒可汗的條件是入都城搶掠三日……”
啪的一聲脆響,一隻精緻的酒盞砸中了李輔國的額頭,頓時血流不止,李輔國卻不敢擦拭,慌忙跪地請罪。
“連你也來教訓朕了麼?朕是天子,朕即社稷!朕說的話便是聖旨,容得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指摘斥責麼?遲早有一天,遲早有一天朕要殺光這些亂臣!”李亨渾身顫抖地吼道。
李輔國不敢多說,磕了幾個頭後起身便欲告退。
李亨又叫住了他:“回來!”
李輔國老老實實站定不動。
李亨咬牙道:“派密使北渡,見史思明,告訴他,他若肯歸降,朕封王裂土,賜他位極人臣,只要他的麾下能為朕牽制安西軍。”
李輔國仍不敢多說一句話,低眉順目地應是。
交代之後,李輔國退下,李亨坐在殿內氣喘不止,表情越來越陰沉。
剛才憤怒之下的兩道旨意是亂命嗎?
李亨是至尊天子,再憤怒也不會完全失去理智。
明知顧青會率兵迎擊回紇,李亨還是派人催促回紇兵南下,從他的立場來看,回紇與安西軍遭遇交戰也不是壞事,或許能消耗掉安西軍的部分兵力,如今只要能削弱安西軍,李亨什麼都願意幹。
…………
顧青走出太極宮,心情很沉重。
今日與李亨反目,實非他所願,按他的計劃,叛亂未平之前並不打算與李亨翻臉成仇,這樣對自己,對天下局勢都沒好處。
然而,人算終究不如天算,有些事情突然冒出來,打破了顧青的底線,而顧青不打算妥協。
一個男人無論尊貴還是卑微,至少心底深處應該有一道紅線不可觸碰。
能者的紅線是天下,庸者的紅線是家人老小,這些都應該誓死捍衛,心底裡有這道紅線,做人才能堂堂正正,如果連自己都對這道紅線一退再退,一次又一次選擇妥協,這樣的男人無論成就多高,一生都是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顧青如今心底裡的紅線便是天下,天下是無數百姓的天下,李亨今日觸碰了這條紅線,那麼,翻臉就翻臉吧。
走出太極宮,段無忌和韓介正在承天門外等著他,見顧青出來,二人急忙迎上前。
“公爺,與天子談得如何?”段無忌期待地問道。
顧青指了指自己的臉,冷冷道:“看我的臉色,你覺得如何?”
段無忌神情一僵:“公爺與天子爭吵了?”
顧青沒回答,沉吟片刻,道:“韓介,派人傳令,命常忠點兵三萬,準備出城開拔,孫九石領神射營隨同開拔……”
段無忌道:“公爺欲北上拒回紇?”
“沒錯,我要將這支異國蠻夷猢猻攔截下來,趕出關中。”顧青冷冷道。
段無忌看了看眼前雄偉巍峨的太極宮,嘆了口氣。
“公爺,若咱們領兵拒回紇,恐怕您與天子之間便徹底反目了,日後朝堂之上,公爺當初的佈局全打亂了……”
顧青打斷了他的話,道:“我若不領兵拒回紇,日後無顏見百姓父老,這件事會成為我一生的汙點,怎麼都洗不掉,無忌,換了你是我,你會如何做?”
段無忌苦笑道:“學生也會選擇出兵拒之。”
“那就不要廢話了,傳令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