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珺卓則在劍堂中親自講授著課,她的身前是一方桌案,案上擺放著黑漆漆的戒尺,與當年的陸嫁嫁倒很是相像。
世界已在不知不覺中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這是四千年前暗主還未降臨時,世界真正的模樣。
講授完課程後,柳珺卓來到了幽靜的閣後,大師姐周貞月便在那裡閉關。
周貞月微微睜開眼,道:“這個新世界似乎很美。”
柳珺卓輕聲問:“師姐能感受到世界的改變嗎?”
周貞月搖了搖頭,“無法明確感受到,但我深信不疑它改變了的時候,就能感受到它的美了。”
柳珺卓立在山崖上,佩著崑崙劍,黑色的裙裾迎風飄舞著,她望著遠處的山嵐,道:“我們一定能守護好這份美的,這是劍閣的意志。”
周貞月嗯了一聲,道:“真羨慕你們,還有機會一窺傳說三境的神秘,不似我,傷及了根本,此生無望大道。”
柳珺卓坐在她的身邊,溫柔道:“不可觀的觀主大人說過的,飛昇從來不是修道者最終該追尋的路,宇宙是荒涼孤寂的,與其死在那裡,不如長留人間……我會一直陪在你們身邊的,因為我們從出生起,就已經置身在仙境裡了啊。”
周貞月微笑著點頭,她望著天空中的太陽,道:“哪怕人間就是仙境,哪怕太虛再如何荒涼,這個世上,應也有人想出去的吧。”
柳珺卓想了一會兒,不確定道:“也許會有吧,那些不安於此,想真正追逐大自由,探尋世界邊界者,應還會選擇離去。”
說到這裡,柳珺卓卻舒了口氣,她微笑道:“說不定有一天,離去的修道者能找到嶄新的星辰,在那裡播種嶄新的文明,然後以此為跳板,前往虛空的更深處,將我們的火種播散往更廣闊的地方。總之……無論以後會怎麼樣,我們所做的努力,都是能讓普通的凡民安穩地活在世上,能讓超乎尋常的修道者,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力!”
周貞月聽著師妹描繪的藍圖,道:“希望如此。”
柳珺卓道;“相信閣主大人吧。”
太陽劃過天空,山川很快被暮色籠罩。
洞天中,寧長久等人已準備馭劍出發,前往惡所描述的地點。
臨行前,陸嫁嫁將髮間的晚櫻摘下,插回了瓷瓶中。
司命看著陸嫁嫁,問:“春尚未至,你從哪裡弄來的花?”
陸嫁嫁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望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牽著她們的手走出門,卻道:“春天已經來了。”
落日西沉,暮靄四合。
悽清的夜風捲過中土的天空,此次馭劍是順風而去的。
這是歸鄉的南風。
司命與陸嫁嫁坐鎮回了金烏神國裡。
神國越來越寬廣,神念都難以窮至盡頭了,那五根流光溢彩的神話邏輯之柱倒顯得寒酸了些。
陸嫁嫁想起了深淵旁小木屋中等候的日子。
她說:“雪瓷與夫君真正相識,便是在罪君一戰裡吧?”
司命點頭道:“是啊,青面獠牙的司命姑娘,便是在那時與他並肩作戰的。”
陸嫁嫁低下頭,道:“真好……那時的我只能在深淵外苦等,什麼也做不了。”
司命道:“明明是我羨慕你啊,我們在深淵下受苦受難差點死掉,他這般努力,不就是為了回來見你麼?”
陸嫁嫁想起了相逢時的晨光與霧氣,彼時的悸動猶在心頭,一生也不會消散。
她望著劍穿行過的大地。
寧長久也在瞭望大地。
他亦在追憶來時的路……趙國,諭劍天宗,斷界城,枯井,井以西是他與柳希婉的割捨之地,後來北上中土,又繞遍了整個大陸,他在世間走過,若步伐為符,不知能寫成怎樣的字。
劍氣撕裂天空。
他們停在了無運之海的上端。
這是南州與中土的交界處,是一條寓意不祥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