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襄兒手臂低垂了些,道:“我結成後天靈時,九羽給我傳承了一段記憶,記憶裡說要鑄造真正獨一無二的紫府氣海,還需要一枚大妖妖丹和若干輔佐之物。”
寧長久問:“大妖妖丹,什麼妖的妖丹?”
趙襄兒沒有回答,只是繼續道:“那若干輔佐之物分別為常櫻之葉,幻雪蓮和……白靈骨。”(注)
“白靈骨?”寧長久一驚,思維的火殺剎那閃過,許多想法在那三個字出現時串在了一起:“那骨妖白夫人,真名便是白靈!”
趙襄兒的眸子在最後那枚印章上停留了許久,她同樣想通了許多事,喃喃道:
“孃親當時早已預料到了即將發生的事,然後一封信將寧擒水騙去皇城,為的便是讓遠在趙國邊境臨河城的白夫人被迫入局,孃親知道我一定可以在風波過去後發現當日的一些端倪,然後順藤摸瓜來到臨河城。”
“臨河城……”
“可如果沒有你,我今日或許就死了,孃親為什麼覺得,我能做到這一切呢?”趙襄兒的聲音輕了些:“我……明明做不到呀。”
寧長久也明白了,那常櫻之葉和幻雪蓮以及那顆大妖妖丹,或許也已為她備好,只等她自取。
她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循著那位娘娘給她安排的軌跡。
一如前世的自己。
他感受到趙襄兒的情緒漸漸已低落了下去,那白夫人揪著她頭髮打下的那巴掌雖已消弭,那恥辱感卻牢牢地烙在了她的心裡。
“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了,若沒有我出手,那白夫人興許也殺不死你,反而會助長你的境界。”寧長久寬慰道。
趙襄兒回想起那時深深的無力感,淡淡地笑了笑,道:“或許你也在孃親的算計之內呢。”
寧長久點頭附和,心中卻不這麼認為,在他的認知裡,自己的轉世重生應是師尊所為。哪怕那位娘娘多麼神通廣大,也絕不可能算盡所有的一切,他更傾向於覺得,這冥冥之中的一切,是師尊佈局謀篇後許多機緣巧合的結果。
趙襄兒盯著那枚刻著“銜月擘雲”的印章,神意微動,隱隱約約感知到了什麼,她的唇與眉都緊了些,眼眸中靈氣如絲,泛著淡淡的光,那如鏡的瞳孔裡,隱隱約約有著這四個字的倒影。
寧長久心中異樣,這一幕和過去自己第一次認真看“不可觀”三字時一模一樣。
他出聲提醒道:“你現在身體虛弱,莫要強求。”
趙襄兒道:“解我心症的藥近在眼前,我如何能不看?”
寧長久嘆道:“你這藥可不止三分毒。”
趙襄兒本就不服輸,寧長久的話語更是激了她一些,她死死地盯著那枚印章,若能見真相,毒入骨髓又何妨?
她的視野裡,那四個字的筆畫線條不斷膨脹,放大,轉眼間便成了四座無數亂石堆積的山體,而她的視線要竭力憑空越過那些大山,望見山體後的天空與海。
恍惚間,趙襄兒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接著天地顛倒頭暈目眩,她握著信的手指一緊,紙面受力一皺,險些被直接捏爛,而寧長久立刻捏住劍鋒,將那架在自己脖子上虎視眈眈的長劍推到了一邊,而趙襄兒目光閃動,身體不穩,只聽她嗯哼了一聲,便身子一軟,傾倒了下來。
她的腦海中,那四個字佔據了所有的意識,氣海猶如焚山煮海一般劇烈地沸騰著,朦朧之間,她望見一個如火的背影背對著她,末世般的顏色被奪去了光彩,她紅裙似火,長髮如焰,身側環繞的紅羽大雀猶如一隻只翩翩起舞的血蝶,趙襄兒望見了那抹虛影,心神震顫,她猛地向前一撲,想要在崩壞的識海里擁住她的影子。
“孃親……”
趙襄兒身子撲倒,雙臂環抱,眉眼間的驕傲與倔強裡,沾染上了一絲淡淡的柔弱。
但她的身前沒有孃親,她一把只抱住了寧長久,卻下意識地將腦袋埋在了他的心口,識海的翻騰刺激得本就虛弱的她身子一陣攣動,再次昏了過去。
“這藥藥性可真猛……”寧長久看著她指間死死捏著的信,苦笑了一聲。
趙襄兒就像是一隻受傷休憩的小獸,緊緊地抱著他的身體,綿綿柔柔的身軀貼在他的胸膛上,未繫馬尾的長髮散落下來,半遮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頰,而她輕輕的呼吸掠過髮間,亦如呵癢。
寧長久看著她的臉頰,想起了昨日那微醺般的酡紅,伸手捏了捏,沒好氣道:“身體沒好就老實一些,還拿著劍,紙老虎嚇唬誰呢?”
只是這一幕雖美,但若是趙襄兒忽然醒來,自己恐怕真要被她提劍追殺了。
他將手環到了她身後,覆上她骨感的後背,身子擰轉了些,想要將她放置到床上,然後去把不知上哪去了的小齡喊回來,讓她替照顧一下這個倔強的丫頭。
可是他的計劃只完成了第一步和最後一步。
他的手才環上趙襄兒的後背,門便開啟了,寧小齡站在門口,手中拎著一坨花紋如雪的肉,她震驚地看著屋中的一幕,道:“師兄,原來你是這種人!”
而寧小齡好像在屋外也站了有一會,方才寧長久口中的嘀咕她也聽到了。
“你竟然對襄兒姐姐用藥!”寧小齡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怒道:“師兄我看錯你了!難怪早上你還和我睡一起……你,你原來是這種師兄!”
寧長久想著師妹你這樣的小身板我能有什麼歹念?
寧長久想要先穩定她的情緒:“師妹你聽我解釋。”
但寧小齡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直接氣呼呼地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