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三個月沒有和邰子謙見過了,一是因為實在忙,二是我刻意迴避和他過於頻繁的接觸。越是明白他心裡對我的情意,越是不想給他任何希望。
我沒想到,今天他也出現在了這裡。
“子謙,好久不見。”我笑著對他說道。
“是啊,好久不見。我陪媽媽去北歐度假了,前幾天剛剛回來。聽父親說,你現在已經在投資界小試牛刀,準備大刀闊斧開始幹了?”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
邰楓微微一笑,十分欣慰地看著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然後說:“舒貝的悟性很高,適合做投資。不過做投資最忌鼠目寸光,小獲成功就開始沾沾自喜,或者稍微失敗一下便一蹶不振,要目光放長遠。想做成大事,還要要先建立格局。”
“老爸說話是越來越深奧了,咱們好不容易聚會,就不能聊點其他的嗎?”邰子謙聽邰楓這麼說,頓時笑著打岔道。
“你啊,聰明有餘,耐心不夠。不過做父親的,只要你活得開心就好,我對你沒有其他的要求。”邰楓笑著說道。
我發現只有邰子謙在場,邰楓的臉上才會有會心的笑容。他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一定傾注了無數的心血。
父愛深沉,可見一斑,若我父親還在,或許今時今日,我也不必事事都如同摸著石頭過河一般,撞得頭破血流才一點點悟出人生的規律;若我父親還在,一定也像邰楓一樣,見識深遠,隻言片語便能令我人生受教無窮……我望著他們父慈子孝的畫面,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邰楓已經習慣多年吃素,儘管吃素,他的餐桌依然佈置得雅緻而精美,有一位身材纖瘦、穿著粗布麻衣的阿姨專門負責打理。每逢晴天無風的時候,他都會在露天的餐桌上吃飯。
阿姨的廚藝很好,佈置餐具也十分講究,每一道菜都採用不同的餐盤,有陶藝的,也有木製的,也有精美的瓷器,菜色精美絕倫,風趣雅緻,乍一眼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素菜。
只有生活達到一定的高度,有足夠充盈的物質條件,又有開闊的見識和豐厚的底蘊,才能把平凡的生活過得如此詩情畫意。
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內心的浮躁都漸漸變得安寧,感覺日子好像突然就慢了起來,人生就好像一段寓意深遠的篇章,一字一句裡都透著生活的哲學與智慧。
“嚐嚐看,這是我最近研究出來的新菜譜,讓阿姨特地做出來的,請你們過來品嚐品嚐。”邰楓笑著說道,看著滿桌的菜色,臉上笑容盡綻。
“爸,你再這麼過下去,真的要成仙了。”邰子謙笑著說道,隨後夾了一塊筍乾放在我的碗裡,笑著說,“你嚐嚐看。”
我點點頭,夾起那片筍乾放在嘴裡一嘗,頓時感覺整個舌尖都空盈起來,我連忙讚歎:“鮮嫩可口,清甜入味,味道真的很美,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筍乾。”
“這小料也是我秘製的,裡面加了多種香料調製而成,你蘸一蘸,味道會更佳。”邰楓笑著說道,隨後把一個四方的墨綠色陶瓷小料碟放到我面前。
我又夾了一片筍乾,放在小料碟裡蘸了蘸之後嚐了嚐,那一瞬間,舌尖又酥又麻又辣,可是酥得舒心麻得爽口辣得正好,這種如入天堂一般的味覺讓我頓時食慾大開。
我沒想到,原來全素宴只要足夠用心,也能夠烹調出上等的佳餚。
這一頓飯自然吃得十分盡興,邰楓的生活,精緻到連米飯都格外地香甜,從大米的選擇到蒸煮的過程都十分講究,每一粒米都透著說不出的香甜滋味,這樣的極致享受,真是令我難忘。
我們還小酌了一番,喝的,自然是他親手釀造的美酒,他給這壺酒取了個名字,叫做桃花千醉。
這壺酒是懷上邰子謙那年他親手釀造並且埋入地下的,原本他滿懷期許希望會生個女兒,沒想到最後生了個小子。所以,這壺酒便一直長埋地下,他特地今天取了出來,並叫來我和邰子謙。
酒很爽口,帶著一種獨特的芬芳,喝到嘴裡,便彷彿真的走進了十里桃林一般,滿眼都是桃花。
邰楓說這酒很烈,囑咐我和邰子謙都少喝一些,但是我們喝著喝著到了興致,便貪杯了。
後來,天漸漸黑了,邰楓是生活極其自律的人,什麼時間點做什麼事情,他都會按部就班。練書法的時間到了,他便起身,把我們兩留在了院子裡。
阿姨為我們點上了燈籠,院子裡到處都透著燭光,讓我有一種生活在古代的恍惚之感。
邰子謙顯然喝多了,臉色微微的發紅,端著酒杯搖頭晃腦地念著李白的詩,那種憨態可掬的樣子逗得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晚,我們喝得十分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