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的目光不由落在她臉上。
她疑惑道:“怎麼了?”
他沉默片刻,隨即道:“沒什麼。”
侍者引著他們上了二樓,清幽寂靜的大廳裡,打著柔和的氛圍燈。
他們在臨窗的位置落座,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江景。
菜品是早就定好的,一道道被沉默安靜的服務員端上來。
沈霖嘆了口氣,誇張地玩笑道:“還好今晚就咱們兩個客人,否則遲到這麼久,恐怕菜剛端上來,咱們就該被趕走了。”
“……抱歉。”
“這有什麼可抱歉的?”沈霖挑了挑眉,“好好吃飯。”
如果聞靜認真觀察,就會發現,這家將主廚的固執己見視為格調的西餐廳,今天的菜品堪稱中西合璧,全是她喜歡吃的菜。
但她沒發現。
腦子裡的霧氣更濃了,她整個人好像都被抽離出來,只剩下一個名為“聞靜”的殼子坐在那裡。
比起之前半夢半醒般的遲鈍,完全抽離出來後,她反而能恰當地根據沈霖的話,做出合適的表情。
加之過程中喝了點酒,生理反應導致她臉頰覆上一層薄紅,於是她的寡言少語,都能被有所預感的羞怯解釋。
因此預備著要表白,所以心神不寧的沈霖,並沒能發現她的不對勁。
她就這樣抽離地,審視著一無所知、緊張又躍躍欲試的沈霖。
她理智上知道,不該這樣的。
在今天出門前,她明明已經打算好,他們要從今天重新開始,她盤算著要給沈霖帶件禮物。
在聽到喻真的電話以後,她明明已經想著,她不要再繼續讓沈霖覺得傷心了。
但從見過姜覓彤以後,禮物也好、約定的時間也好,全都被她忘得一幹二淨。
她甚至假裝沒發現他想同她說話,假裝沒看見他在努力活躍氣氛。
她因為姜覓彤遷怒到他。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和姜覓彤有所關聯,但沈霖不可以。
因為他十年前曾帶聞靜逃離姜覓彤身邊,他是她避難的島嶼。
如果全世界都站在姜覓彤那邊,沈霖也要選擇聞靜這邊才行。
他要愛她所愛,恨她所恨。
聞靜明明一直對沈霖有所保留,卻自私地想要從沈霖身上得到這樣的東西。
但明明是聞靜沒有告訴他姜覓彤是誰,也沒有告訴他姜覓彤做過什麼。
因此姜覓彤對他來說,當然是一個可以合作的物件。
她無理地、向十年前帶她逃出噩夢的、她最不該遷怒的人遷怒。
這是場他精心準備的驚喜,但她預先知道了內容,無動於衷地漠視著它的過程,把它變成只有沈霖一個人的獨角戲。
這是聞靜最討厭的事情。
讓她覺得自己很糟糕、也很卑鄙。
她看著沈霖微笑的表情。
他們明明就坐在對面,但觸及不到彼此的痛苦和歡愉。
她明白了。
真正的問題不是喻真的電話、不是沈霖見過姜覓彤,不是其他任何東西。
而是聞靜其實已經腐爛了。
但沈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