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聽到這麼一句不客氣的、落她臉面的話,卻沒有表現出任何被冒犯到的不適,反而露出了很奇怪的眼神。
如果沈霖沒有看錯,那是一種“你也不過如此”的輕蔑感。
這就是沈霖和姜覓彤之間唯一的一次交集。
毫無緣由的敵意、過分旺盛的窺私慾,還有盛氣淩人的傲慢。
平心而論,這個人讓沈霖從頭到尾都覺得很不舒服。
如果僅憑他自己的喜好,驚鴻當晚的表現可以直接劃入永不合作的範疇。
然而這位姜小姐頗有些左右逢源的功夫,能讓那個遊戲的製作人頂著沈霖的不悅,再次與她合作。
所以說這是一場商業行為。
正因為是商業行為,所以考慮到那位製作人的才華、和沈霖把他挖過來的價錢,沈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不喜,就駁斥自家制作人的面子。
隨他去吧。
有這個前車之鑒,今天聞靜能為了那位姜小姐放他的鴿子,也挺合理。
畢竟那位姜小姐籠絡人心的把戲是有的,能把聞靜哄得找不著北、手裡握著她的名片不鬆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霖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習慣,僅憑那幾分鐘的交集,還不夠有足夠的證據,讓他在聞靜面前詆毀那位姜小姐。
反正只是同行而已,那人再不對勁,也不至於影響到聞靜的生活,他想。
聞靜注視著沈霖。
他漫長的沉默,好像是他們曾經有過隆重會面一樣的證明,讓她心中一沉。
她看到沈霖猶豫了一下,折中回答:“打過一次交道,但不是很熟。”
可就那一次交道,卻讓你對她印象深刻。
她的手從沈霖掌中垂了下來,但沈霖沒有發現。
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車邊,他開啟副駕門,手撐在車頂把她塞進去,然後才坐進另一邊。
回去的路上車況還不錯,沈霖有心同她聊天,卻看到她閉著眼睛,頭歪靠向車窗,像是睡著了。
在冷天裡凍透了的人,驟然遇暖,想來也是很容易睡著的。
沈霖扯過一張毛毯,往她身上蓋了蓋,只專心開車,沒有再吵她。
聞靜當然沒有睡著。
她只是有點想回避和沈霖聊天,所以故意閉上了眼睛,車窗外流動的霓虹光照在她眼皮上,色彩濃烈,她心底卻是灰冷的。
她感到沈霖往她身上蓋了毛毯,動作很輕,像是很怕吵醒裝睡的聞靜。
眼淚從她靠車窗的那半邊臉流下去,她沒去擦,任憑它融化在毛毯裡,無聲無息,沒有人能察覺。
車開到餐廳的泊車位,沈霖拍了拍聞靜的肩膀,聞靜做出一副剛醒過來的迷糊樣,跟他抱歉道:“到了嗎?對不起,我睡著了。”
她解開安全帶,想下車,卻被沈霖按住了她的手。
她頓了一下,回頭。
沈霖有點躊躇的模樣,“你沒覺得今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聞靜茫然地看著他。
沈霖不免有點挫敗感。
說來好笑,其實他下午有去特地做過造型。
傅弘被他酸得倒牙,沈霖也覺得自己太過於鄭重其事,恐怕一見到她的面就會露出端倪,那便不再存在任何驚喜,所以特地說自己今天接不了她,讓她自己過來。
沒想到最後他在她跟前這麼久,她完全沒有發現任何區別。
“……算了,”他松開她的手,心想,反正兩個人在一起,最後看的也不是外在,“走吧。”
餐廳被包了場,一樓大廳裡只有樂隊在場。
從他們進門的那一刻起,鋼琴聲緩緩流淌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