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紀靈眼中格外有趣的深山雪谷,在我眼中只是光禿禿的一片死寂。
我看不出,美在哪裡。
車到八面坡已是下午一點多,這一路的顛簸和車上那讓人作嘔的味道,都在下車的一刻得到了緩解,我和楊樹揹著裝滿工具的兩個大登山包,跟在一蹦一跳的紀靈身後,穿過這二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到了她家那殘舊的小院。
小院用乾枝圍成障子牆,破爛的木板門上貼著早已殘破褪色的門神,紀靈費了好大勁才開啟那鏽了的鎖,院中果然種著兩棵李子樹,只不過此刻都只剩光禿禿的枝丫,上邊不知何時還絮了個老鴰窩。
房子是黃泥混草蓋的土坯房,茅草頂,好在還有兩扇玻璃架子窗。
屋裡收拾的到很乾淨,雖然充斥著塵土味,但紀靈粗略打掃一番後,倒也勉強能住的了人,她一邊生火給我們做噶瘩湯,一邊笑著說:“你們別嫌棄,將就一宿,明天咱們早起進山,這會天快黑了,進去不好找路。”
“待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們去找安奶奶,蛤蟆窖的事兒她最清楚,我離開的時候還小,雖然認得路,但裡邊是什麼樣子真不知道,但你們放心,她肯定都知道。”
我笑問:“你這一路總說安奶奶,你這安奶奶真是薩滿?”
薩滿教源自古老的圖騰崇拜和自然崇拜,分支很多,東北地區的薩滿幾乎都屬於滿族薩滿和蒙古薩滿這兩支,薩滿在前清時期最是昌盛,如今愛新覺羅沒落,薩滿雖在,卻也已經不復當年的盛況,但即便如此,真正懂得薩滿巫術的人,怕是也不會窩在這山溝子裡。
但當我來到老薩滿的屋子前,看到門口豎著的圖騰柱時,我立刻收起了玩鬧之心,這圖騰柱上散發出源自鷹、鹿、虎和樹木的靈性,那是真正的薩滿才有的招牌。
竟然真有薩滿隱居在此?
薩滿的屋子和紀靈家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修繕得比較完好,但窗子上卻用厚厚的花棉布遮了個嚴實,看起來,像是有什麼畏光的東西在裡邊。
紀靈也不敲門,上去拉開屋門就叫人:“安奶奶,我回來啦,你看,我給你帶了客人來……”
屋裡傳出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靈兒啊,快進來。”
這聲音蒼老而沙啞,從昏暗的屋子裡傳出,若非知道內情,怕是一般人都不敢進。
進屋看到,炕上擺著一張炕桌,桌上點著紅燭,燭光映出了一個滿是褶皺的、臃腫的老婦人的臉,她雙眼翻白,不知是全盲還是什麼毛病,花白的頭髮卻編成了辮子耷拉在兩肩上,一身暗紅色花裡胡哨有些像戲服的肥大衣服完全遮住了她的身體。
還沒等我開口打招呼,老婦人突然猛的轉頭看向了我們!
一雙白色的眼球瞪圓了,好似看到了什麼讓人驚恐的東西似的,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恐怖。
“出去!滾出去!”
她竟毫不客氣的衝我們吼了起來。
我和楊樹面面相覷,紀靈卻急道:“安奶奶你幹什麼,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
“可憐的孩子啊,是什麼矇蔽了你那靈慧的雙眼,讓你從蒼茫裡,帶回了野獸……”
她半唱誦半訴說的吐出這麼一句話來,弄得我們兄弟倆尷尬萬分。
野獸?
我對這評語,無意置評。
紀靈拉住老婦人的胳膊搖晃起來:“奶奶,我都一年沒看到您了,這才剛見著您,您怎麼就趕我走呢?”
“奶奶不是趕你,是趕他們,他們不是人!”
要說之前的話我還能忍,畢竟對方也算是玄門前輩,可這話分明就是在罵人了。
紀靈也頓足惱道:“他們是我的朋友,是我帶來見您的,您不見就不見吧,那我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