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消散,炮聲驟停,夜空之下一片淒冷,只有夜風漫卷著雪花灌進衣領裡,冰寒徹骨。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無論是陰煞眾魂,還是剛爬起來的肖家悍匪,盡皆鴉雀無聲。
突然,一聲抽泣自石碑處傳來,打破了寂靜,又像是一曲悲歌的領唱,哽咽和嗚咽在陰煞眾魂中蔓延開來,就像會傳染一般,迅速波及了大部分雄魂。
夜色闌珊聽鬼哭,本應恐怖的場面,卻只剩悲涼和傷感。
即便是剛在閻王殿前走了一遭的我,也生不出任何怒意,只覺唏噓。
我知道他並不是針對我,只是離他太近,遭了池魚之殃。
但陰煞就是陰煞,意志尚存,卻已經不能再以常理度之,發起瘋來,神也拿他們沒轍。
一聲嘆息,自肖家老祖口中傳來:“已經過了這麼久嗎?”
他仰頭看向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前輩不用難過,現在的我們,豐衣足食,現在的祖國,國泰民安!”
肖家老祖看向我,我明明看不清他的面目,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複雜情緒。
我毫不避諱的與他對視:“這不正是你們當初,拼了命,想要換來的嗎?”
“那就好,那就好啊!”他也終究也忍不住,聲音中透出了哽咽。
“可惜啊,這會兒松花江都上凍了,要不然,真想回去看看吶,看看那座橋還在不在,看看那些留在江邊的兄弟們……”
我心裡巨震,當年牡丹江曾有一場異常慘烈的守橋之戰,為了配合蘇聯紅軍機械化部隊的大規模進攻,保住中俄交通的命脈,確保牡丹江戰役的最後勝利,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抗聯先輩們硬是以一個連的兵力,死守江橋十小時,頂住了鬼子三個中隊的猛撲!
當蘇聯紅軍的坦克開過那座橋的時候,整整一個連的戰士,已經全部壯烈犧牲,但橋頭的紅旗卻仍然迎風飄揚,一名戰士雙手緊握插在黑土地上的旗杆,死都沒有倒下!
每一支透過那裡的蘇軍部隊,全都無一例外的鳴槍致敬。
那一戰役,甚至載入了蘇聯的史冊。
難道我眼前的他們,並非戰死在老鴰山頂的那些英雄,而是曾參與守橋之戰的壯士?
松花江,到底曾被多少烈士的鮮血染紅過?
不知是誰,輕吟淺唱,一首曲調低沉而哀傷的老歌慢慢唱了起來。
開始還只是一兩個雄魂在唱,但很快就引起了更多共鳴……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裡有,森林煤礦。
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裡有,我的同胞。
還有那,衰老的爹孃……
聽著這暗含決絕之意的歌聲,不知不覺中我的眼眶也有些溼潤了。
而肖家老祖卻凝視著我,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樣。
我正不知該說點什麼來安慰他們的時候,肖家老祖又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