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樣的情景,實在太美太悽豔,遠道而來的萬泉山護礦隊,立馬就崩潰了,像無人約束的羊兒一樣,跑滿了整個河灘。
整個河灘,變成了李尋歡、刀神,以及那個梭鏢少年的狂歡。
河面只有百來米,對岸的閻管事帶著身邊的數人,依著河灘上的大石,展開了反擊。
但他們在開了第一槍後,正在拉動槍栓,推彈上膛,江對面的大岡埠上,馬上就閃出了三朵槍焰。
一朵是盧清手裡的水連珠在發射。
另兩朵,則是三哥和老哈手裡的英倫馬槍——李恩菲爾德步槍在射擊。李恩菲爾德,以精度和射速聞名於世,國人稱之為英七七。
啾的一聲,水連珠掀掉了閻管事身邊衛士的天靈蓋。
啪,啪,英七七也隨著立功,閻管事帶過河的四人,這一波入魂帶走了三人。
剩下一個兄弟縮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瑟瑟發抖。說什麼也不敢冒頭了。
閻管事也嚇壞了,雖說這江面也就區區百米左右,但這樣的準頭,還是太他孃的唬人。
閻管事腸子都悔青了。
隔岸觀火的鴇婆子,也被對岸這種單方面的屠戮嚇壞了。她決定
距離漸漸近了,只見來騎一水兒高頭大馬,匹匹膘肥體壯、毛色油光水滑,實是南方難得一見的神駿。
馬上騎士們的裝扮,既有些像地方民團,也有些像混江湖的槍手刀客,最醒目的是,內裡有一個騎士,居然穿著長衫,相貌俊雅、斯斯文文,分明就是一個讀書的洋學生。
明眼人一望便知,這定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出行?這方圓百里……見多識廣的有叔,眼珠兒一轉,立時就判斷出這是冷水坑駱家的馬隊。
只是,有叔對這冷水坑駱家也算熟悉。能動用眼前這麼大陣勢的,只怕非得駱老爺子名下的公子少爺不可了。然而,有叔也知曉,那駱老爺子,攏共也就那幾位公子少爺,其中最出息的,除去大名鼎鼎的駱屠戶,就數那在省府女校教書的大小姐女先生嘍……其他幾位,不是腦滿腸肥,就是性格孱弱,出入都是坐轎子肩輿,絕少這般英姿勃勃。
這夾江口南來北往,東下西出,這隊騎兵,是要到哪裡去?
思緒之間,來騎紛沓,須臾已到了跟前。
要擱平常的馬騾隊伍,這作威作福慣了的風車坳保甲隊,定然要攔下來質詢一二,少不得搶奪些馬匹槍械,吞併些貨物厘金,最不濟的也要敲詐些銀錢……然而,這時候,來騎大聲斥喝,氣勢洶洶地疾速奔來,簡直視道路上的保甲隊員們,如同無物。
眾人大驚失色的同時,心裡頭騰地火起,眼見馬隊已到了近前,他們又生怕被踩踏上,於是,忙不迭地避閃。
當先的三騎吆喝著,率先從他們身邊打馬駛過,帶起一陣風聲、幾道煙塵。
馬上三人裡邊,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但也一樣的剽悍輕捷,神情倨傲,那稚嫩的臉孔,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後面的十一二騎接踵而至,但來到保甲隊面前時,卻紛紛收韁停馬,紛紛亮出了傢伙。
其中一騎拔轉了馬頭,的嗒的嗒,這人極其無禮地催著馬,徑直行向有叔。直到馬的鼻翼噴出的氣息,都籠上了有叔的頭臉,他還是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退到路邊,被一塊大石擋住的有叔,到了這時候,已知道來者不善,然而,他也知曉,事情到這個份上,避是避不過去了。他倏地抬頭,兩道冷光惡狠狠地射向馬上騎士。
就見馬上這人揚了揚眉,笑了笑:“有叔,好巧呀,我們竟在這裡撞上了。”有叔不由得驀地一驚,馬上這個人,分明就是昨日午間,那參與賭丁輸了,然後耍賴逃跑的江湖漢子。
四目相對,有叔的心一下子涼到了腳趾甲。
“統統把槍放下!”
馬上一眾騎士揚起了傢伙,紛紛喝斥道。
左右的幾個保甲隊員紛紛佝下了身形,陸陸續續地把槍棄在地上。
“別丟槍,快舉起來,幹他孃的。”有叔發出了命令,但就在這時,他眼前驀然爆起一團巨大的電光。
“轟”的一聲響,他感到自己的膝蓋彷彿被重錘砸中,爆裂開來。
“啊~哦呵呵~”有叔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哀號著摔倒在地面。
眼鏡掉了,視線裡變得模糊而渾濁,他本能地返身爬行,想脫離險境。
可是,無論是他轉身的速度,還是爬行的速度,都太慢太慢,跡近於龜速。
令人詫異的是,他還是完成了這種華麗的轉身,用另外三條完好的三肢爬動著,在身後拖出了一條長長的、混和著泥塵的血道道。
劇烈的痛楚,令有叔的感官無比地靈敏,他清晰地聽到,身後的不遠處,剛才那人的聲音再度響起:“他孃的,這幫人渣是詐降,兄弟們別上當,快開槍!”
話音剛落,爆豆般的槍聲響起,慘烈的哀嚎聲中,風車坳保甲隊和賭坊的打手們,就匐伏在泥塵砂石的塵土裡,死命地掙扎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