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總覺得有數不完的有趣的事情可做,總是擔心雪化的太快,總是希望能去一個冬天一直下雪的地方。
後來,我終於來到了這裡。
每年冬天,盛京都會下很大的雪。
盛京的雪和故鄉的雪不一樣,不是一片一片的,卻是乾乾的,粉粉的,像是細碎的鹽粉,落在地上還可掃的起來,卻不會立刻就融化濡溼。
我卻早已經失去了少年時對雪的那種情趣。
這皚皚的白雪只令整個長門宮更顯蕭瑟,令我更感寒冷而已。
為了讓我保暖,阿隨和鴉奴幾乎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
我穿著整個長門宮最好最厚實的衣服,擁著最厚的被子,腳頭放著湯婆子,卻依然手腳冰涼。
阿隨端著一個白色的瓷碗走了進來,我的意識才從自己的神遊中迴轉過來。
小小的白色瓷碗裡裝著淡褐色的湯汁,冒著白騰騰的霧氣。
“鴉奴給你熬了一碗薑湯,喝下去攆攆寒氣吧。”
阿隨彎下腰,把薑湯放在床邊的小几上,又走過來把我往上扶了扶。她替我拉被子的手上,有兩道紅豔豔的皴裂的口子,像是嬰兒微張的小嘴。
我從被子裡探出手來,輕輕地覆在她的凍傷的手上,垂著頭半天沒有做聲。她想要抽出手去,我卻握的更緊了些,我抬頭看著她低低地問:
“疼的厲害嗎?”
阿隨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笑:
“不疼的,公主。”
她的謊撒的並不高明,我依然很配合地笑了笑:
“阿隨,你的手和以前不一樣了。”
阿隨看著我的目光垂了下去,輕輕道:
“公主的手也不再像以前一樣了。”
我看著自己覆在阿隨手上的這雙手,瘦骨嶙峋,被凍的有些發青發紫,薄薄的面板裡淡藍色的經脈凸起,像是一條條蜿蜒的蚯蚓,看起來有些可怖。我自我解嘲地一笑,這哪裡像是我的手呢?那雙手曾經纖長白皙,帶著微微的圓渦,連騎馬時都要帶著薄薄的手套呢。
殿內一時靜了下來,我和阿隨默默地握著彼此的手,都沒有再說話。鴉奴靜悄悄地走了進來,看見我們這副模樣,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阿隨這才從床邊坐起,把薑湯端了過來:
“喝吧,不然鴉奴要生氣的。”
溫熱的薑湯帶著點淡淡的甜,又帶著一股衝嗓子的辛辣味兒,我覺得眼睛都有些發酸。鴉奴看著我喝完,才端了碗去。
阿隨唇邊帶了笑問道:
“今兒是除夕了,咱們要不要也剪些窗花兒貼在窗上?不管怎樣,也是個過年的意思呢。公主記得麼?鴉奴剪花兒剪的最好了。”
我自然是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