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訊速地衰弱下去,起先還能讓阿隨攙扶著在院子裡走走,漸漸地卻連床也起不來了。
孫太醫的藥,我還是一日三碗地灌下去,卻似乎一點效用也沒有了。
我每天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昏睡的時候越來越多,我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自己就這樣睡著了再也不會醒來。
我倒並不是怕死。
我只是怕我死了之後阿隨和鴉奴受到我的拖累。
“你的性命繫於孤手。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你給我好好地活著,若是你想求死,我就讓阿隨和鴉奴一起給你陪葬!”
時至今日,我依舊記得他那冷峭的語氣,像是冰刃一樣透著森森的寒意。我知道,他說到做到,他早已經向我證明了這一切。
我已經在這冰冷的牢獄中埋葬了自己,不能再讓阿隨和鴉奴把自己的後半生再陪葬在這裡。
這一日天氣晴朗,午後的陽光透過黃白色的窗紙照在我的床上。我吃力地想從床上坐起來,阿隨急忙過來扶我,道:
“公主,你想要什麼?怎麼坐起來了?”
我急促地喘了兩口氣,抖著嘴唇道:
“磨墨,紙,筆。”
阿隨愕然道:
“你要寫字?”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
阿隨急道:
“你身子都這樣了,這會子還寫什麼沒要緊的東西!等你好了,要寫多少寫不得?”
我固執地搖了搖頭,喘著氣道:
“快去!”
阿隨看著我固執的表情,只好紅著眼圈去準備紙筆。
纖細的筆管執在我的手中,卻似乎有千鈞之重,我遲遲的無法落筆。我的手抖得厲害,濃黑的墨汁滴落在黃脆的紙面上,一點點地洇開,像是一滴滴眼淚。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原以為,這一生直到死,我都不會再給他留下隻言片語。但是,為了阿隨和鴉奴,我必須得違背自己的心意。
薄薄的兩張紙,疏疏的數行字,我斷斷續續整整費了三日的功夫。我和他之間,本已經再沒有什麼話說,如今卻要搜尋枯腸,於我而言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封信已經耗盡了我最後一點兒心力,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幾天來,我常常處於昏聵之中,在短暫的清醒時候我總是看見阿隨和鴉奴跪在我的床前,眼巴巴地看著我,滿臉是淚。
我顫巍巍地伸出枯枝一樣的手去,想要擦掉她們臉上的淚水,卻徒勞地在半途墜落下來。
“別哭。”
我輕輕地說。她們卻哭得更厲害了。
我努力地彎起嘴角,試圖擠出一絲笑意:
“別為我哭,我很好。我……我就要回去了。”
“公主!”
阿隨痛哭失聲,一下撲到的我的身邊。她的臉埋在我的頸邊,肩膀不停地顫抖著。我真想拍拍她的背,好好地安撫她,就像她以前為我做的那樣,可我連這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我只好喃喃地在她耳邊說:
“阿隨,我很開心。我終於要……解脫了,你們該……該為我高興。等我走了,你們就遠遠地離開這兒,好好的……活著。”
阿隨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我,抽噎的說不出話來。
我輕輕地在她的手上捏了捏,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