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區和霞飛區接壤的郊區地帶,這是一個野湖。
老黃拎著鐵皮小桶,肩膀上扛著釣魚竹竿,嘴巴里咬著煙,走路有些搖晃,來到湖邊。
“朋友,喝多了?”戴著草帽,坐在馬紮上,正在垂釣的王鈞看了一眼新來的釣友,關切說道,“小心點,別掉湖裡了。”
“沒事。”老黃瞅了瞅,看到這人身邊不遠處有一塊地方比較乾淨,便一屁股坐下來,彈了彈菸灰,說道,“就是掉湖裡去,我閉著眼睛都能遊八圈。”
說著,打了個酒嗝,看了王鈞一眼,雙手抱拳,“多謝關心。”
熟練的將竹竿一甩,又從兜裡摸出煙盒,拿了一支菸扔過去,“釣幾條了?”
王鈞趕緊接了香菸,放進嘴巴里,劃了一根洋火點燃,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還行,釣了三條了。”他說道。
老黃警覺的觀察了一下四周。
王鈞明白他的意思,壓低聲音說道,“我提前一個小時就來了,周圍沒有其他人,安全。”
說著,他問道,“‘火苗’同志怎麼樣了?”
小程總在法租界警察醫院門口遇刺,這件事對於偌大的上海灘都算得上是‘號外’新聞。
一些市民奔走相告,唾沫橫飛,繪聲繪色的談論此事,仿若他們親眼相見一般。
甚至已經有相關的桃色新聞傳出來:
據說是小程總行那曹孟德之事,引來女方夫家尋仇,重金請了槍手伏擊了小程總。
此事,儼然成為今日法租界市民最好的下酒談資佐菜,唯一令人覺得遺憾的是,小程總竟又一次沒被打死。
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蒲公英’同志聽說了這件事,嚇了一跳,再聽聞小程總沒死,一邊和街坊一起扼腕嘆息,心中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他隨後便向‘鋼琴同志’發出了緊急會面的訊號,瞭解此間詳情。
“捱了一槍,已經動過手術了,幸而沒有傷及要害。”老黃時刻用餘光警惕的打量著四周,輕聲說道。
“查出來是什麼人乾的了嗎?”‘蒲公英’問道。
“還沒有。”老黃搖搖頭,“有一個情況,他是和警察醫院的一個叫茅岢莘的醫生一起被襲擊的,當時兩人在警察醫院門口聊天,據說茅岢莘的傷勢更重,我有一個猜測。”
“什麼猜測?”
“對方有可能不是衝著‘火苗’去的,目標是茅岢莘,‘火苗’只是被誤傷,或者是不是第一目標。”老黃說到。
聽了這些話,王鈞的心中對於此事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
這件事應該是特務處對茅岢莘動手,‘火苗’同志是被誤傷,或者也可能是‘順帶著’成為了特務處的第二目標。
此前,他和程千帆的那次秘密接頭,曾經就程千帆將‘茅岢莘’之事彙報給武漢特務處總部方面後,戴春風可能做出的決定進行過分析。
程千帆便表示,戴春風極可能會選擇對茅岢莘下手,直接除掉此人,以絕後患。
王鈞彈了彈菸灰,現在的情況是,‘火苗’同志中槍了,這說明動手的不會是‘火苗’所掌握的特務處上海特情組,應該是特務處上海站的襲擊行動。
除此之外,王鈞還捕捉到了一個最重要的資訊,事發之時,‘火苗’同志和茅岢莘在警察醫院門口聊天。
‘火苗’同志和這位極可能給他的潛伏身份來帶極大的危險的‘茅岢莘’見面了,且看起來言談甚歡。
王鈞不知道再兩人秘密接頭後的這一天具體發生了什麼,不過,從這個情況來看,他能夠得出結論:
‘火苗’同志和‘茅岢莘’見面了,且不知道透過什麼方式順利的度過了這次危機!
這也令王鈞的內心極為歡喜,這也意味著‘火苗’同志不需要撤離了。
別看他此前和程千帆接頭的時候,堅決要求程千帆撤離,實際上他的內心也是極為不捨的,組織上有這麼一位打入日特內部的高階特工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就此撤離,實在是太令人遺憾和痛心了。
只是,出於對自己同志的安全考慮,他再不捨得也必須痛下決心。
現在,雨過天晴了!
“‘鋼琴’同志,你通知‘飛魚’同志,你們最近這些天不要和‘火苗’同志有什麼接觸。”王鈞表情嚴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