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回閣。
加俸五成的訊息,也隨之傳遍朝野,無數官吏熱淚盈眶,兩百年了,朝廷終於加錢了。
團圓之夜,內閣放出訊息,讓六部九卿衙門提早放衙,文武百官互道別後,走起路來腳下都是飄的。
吏、戶、兵、刑,四部,和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只留了少數值守官吏,而禮部、工部兩部,卻多留了些值守官吏和匠人。
學堂諸事,除問罪官吏由錦衣衛負責外,學風、學風等事,兩部必須立刻著手改變。
作為內閣首輔大臣,高拱讓閣老們也下了值,熄了閣中多數燈火,只留閣老、數位值守閣員在閣。
當團圓的焰火,從京城的四面八方升起,再傳來響動時,政務堂裡,氣氛微妙。
除夕之夜,閣老們回不了家,但家裡卻將團圓飯送了過來,同時,捎來了些訊息。
由李春芳提議,五位閣老將團圓飯湊到了一起,幾十道有著天南海北特色的團圓菜餚擺在一塊,頗有幾分盛筵的意味。
內閣中書舍人高務實本想離開,卻被李春芳叫住,坐在了桌案的末尾,那裡有光影擋著,略顯黯淡,在這樣的場合,倒也符合身份。
五味的菜餚嘗過,辛辣的美酒飲下,閣老們一個個放下了筷子,食慾明顯不佳。
此間再無外人,高拱緩緩說道:“君父於日間,託錦衣衛送到我府上幾匹綾羅綢緞,留下了一千兩紋銀。
而就在數日前,我妻向我嘮叨,缺些年後的新衣,老家新鄭那,有族老說想在徙陵前建個祠堂,我讓人捎回了千兩銀子。”
這世間,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巧合,但基本不存在,接二連三的巧合,一旦出現,就是細思極恐的事。
家裡夫妻間的抱怨,這屬於房中密話,不該為外人知曉的,可偏偏君父適時送來了上好的綢緞。
修祖祠的事,這倒不是秘事,府裡府外不少人都知道,可具體給族中多少銀兩,高拱卻從未對外人道也。
短暫的沉默,次相的胡宗憲也開口了,“我一舊友,多年未聯絡,不久前,萬儒入南亞訊息傳出後,來見了我,想拜託我打點一二,留在國中,為此,還想留些百兩黃金以作打點,被我婉拒,府上的人說,君父日間送去了百兩黃金,另外,我那舊友也轉來書信,感謝我打點關節,留於國中的恩情,可是,我什麼都沒做。”
能說是舊友,那就是以前的老相識了,高拱幾人一聽,便知道是“嚴嵩遺黨”。
不過,能在嚴嵩、嚴世蕃父子倒臺時安然無恙,沒為錦衣衛所拿,就證明問題不大。
是個儒士。
為了留國,而不惜抹下臉面,冒險求到了胡宗憲這,可關乎國策,胡宗憲沒敢施以援手,也就不存在打點。
但這絕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密事。
胡宗憲、那舊友,都不敢對外人言,畢竟,試圖逃脫旨令的教訓,那西漢豪俠郭解便是現成的教訓。
君父肯定是透過錦衣衛知道的,那問題來了,錦衣衛又是怎麼知道的?
甚至連那舊友賄賂胡宗憲的具體錢財都一清二楚。
嚴嵩死後,嚴黨立時分崩離析,眾多門生斬殺的斬殺,問罪的問罪,曾經滿朝盈門,落得零零碎碎。
嚴嵩父子沒幹過什麼人事,門徒依附大多出於利益,於是在嚴嵩倒臺時,門徒紛紛倒戈。
為此,這個“師慈徒孝”的故事為無數腐儒、士子譏諷、抨擊,而其中,遭受抨擊最猛烈的,莫過於胡宗憲。
儘管胡宗憲沒有發表對嚴嵩父子任何不利的話語,還不惜以公侯之位、閣老公位,在御前想救恩師嚴嵩一命,觸怒君父,被打入詔獄。
但這些努力,卻被腐儒無視,國中士子只看到了嚴嵩死後,胡宗憲封侯拜相,步步登高,而在羨慕嫉妒恨等情緒下,罔顧事實,對胡宗憲指摘譏諷。
胡宗憲是至孝之人,對此從沒有出面否認和反駁,以致於在坊間,胡宗憲的名聲堪稱狼藉。
所謂的舊友,就是抨擊過胡宗憲的人中之一,在坊間有著不小的名頭,如今君父以胡宗憲的名義,饒過了此人,讓其留國,相信那人會明白以後該怎麼說話,怎麼為胡宗憲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