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哪些人?”
既然已經是通逆謀反的人,孔氏是隻拿辦一些重要人物,還是……族誅?
張孚敬笑著說道:“昔年太宗也未誅盡方孝孺十族,後來又是如何傳的?本督升堂問案近一月,此事如何辦,就交給本督吧。”
說到底,在皇帝出京前辦了孔氏大案,也要起到震懾天下、傳遞訊號的作用。
堂堂衍聖公府都飛灰湮滅了,誰還要挑戰皇帝推行新學和新法的決心?
還有其他那些因為傅榮忠被擒而心驚膽顫的人呢?
要是受不了就跳出來,其餘諸省現在都看著湖廣、廣東、廣西、江西四省的人有功勞拿而眼紅呢!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都很清楚,衍聖公之所以一定要被辦,不是因為新學、不是因為祀孔典儀,而是因為山東這百餘年消失的那二十餘萬頃良田。
皇帝南巡的護衛大軍糧餉,如今已經在張孚敬的“兇威”下忙不迭戴罪立功的山東布政使正督促著讓山東多出近一半的糧賦出來——金秋十月,秋糧徵收。
張孚敬在山東的態度,就會代表皇帝的態度。
要錢,還是要命?
……
“不要命了嗎?”
贛州府內,王守仁還在抓緊時間完成任務。被他親自督辦著,南安府和贛州府下五縣的胥吏都在各縣堂尊唯恐如今辦事不力被查問的壓力下不得不親自趕赴偏僻村落。
“南嶺十萬大山,廣東大軍不好打下郴州府!賊軍雖然一定會敗,但最有可能是往這邊逃!”胥吏抖著手上的公文,“再念一遍,都仔細認真地聽好!”
這是王守仁親自擬的公文,大白話。
意思也很簡單明瞭:戰火就在附近。江西諸軍現在還需鎮守諸縣城和大街鎮,為免叛軍劫掠,有些偏遠村落的村民在收了秋糧後宜暫避兵禍。
也無需擔憂離了村子只能坐吃山空,南安府和贛州府已經在一共九縣加築城牆、大營,出工就能掙糧。只待叛軍被剿滅就可回鄉,不至於誤了明春農事。
“王督臺你們還信不過嗎?前幾年寧王作亂,就是他老人家一個來月就平定了!只不過這一回有三個王爺一起鬧事,地方主要又在湖廣,不歸王督臺管,這才防著湖廣那邊平定不了,亂軍跑到我們江西來!白紙黑字,你們信不過我,總信得過你們老族公吧?”
“都聽老爺安排,這也是為了大家妻兒老小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命要是丟了,可就啥都沒有了,何況縣城裡真的在開工,縣尊說了,先緊著我們到縣城避災的人,每戶都至少用一個壯丁,吃的都有人供,每十天就領一次糧!”
王守仁聽著源源不斷從兩府九縣傳來的訊息,身邊則是遵旨不用入京賀萬壽的駙馬都尉、江西巡水巡災御史餘承業。
兩人面前是一張江西輿圖。
“以陛下之意,贛州、建昌、廣信三府以後便都需經營好了。糧草轉運、武夷山一線諸縣城、關隘,工程量不小。”王守仁看著他,“江西江河密佈,最方便來往運輸的,還是水路。餘御史清整水利,還要再好好勘探各處水路碼頭。”
餘承業點了點頭:“下官明白。”
王守仁又召來隨他一起聽命的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參議:“新法雖尚未在廣東之外推行,然此次為防叛軍,諸事萬不可害民。本督已奏請陛下,獲准在江西試行採買之法,以應軍需。”
“……請督臺放心,下官必定呈報藩臺,把此事辦好。”
看著輿圖上的南安、贛州兩府九縣,守軍只退守縣城和一些大鎮,分明是讓出了一條直達武夷山脈的通道。
朝廷要幹什麼,江西這個左參議不知道。
可是很顯然,朝廷並不以徹底剿滅叛軍為做首要的目標。
現在王守仁已經在和餘承業規劃起整個江西的水陸轉運網路起來,而且贛州府諸縣新修築的大營規模,顯然超出了現在地方兵力的數量。
湖廣、江西、廣東、廣西四省兵力興師動眾地圍向了衡州府,難道那叛軍的實力竟如此強大,以至於朝廷擔心他們能守住,而福建還會有新亂子?
這怎麼看怎麼像是要將他們趕到一起,然後再一舉殲滅。
但此時,這些事情不是他操心的。
益王遣散子嗣不知蹤影,本人已經戴罪入京,江西十年內先是寧王作亂,又有益王不清不楚,王守仁雖然遠離南昌府,可長江水師的主力已經移兵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