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悲慘之事莫過於空有一腔壯志雄心,卻偏偏在在偏僻一隅混吃等死。
天行健,君子當勇猛才進自強不息。
西苑,內閣值房。
內閣值房距離正德的精舍只有六百步距離,中間只隔著一片不大的院子。
當郭勳走房中時,頓時被裡面撲面而來的熱氣燻得出了一層熱汗。
都三月了,裡面還生著火,三大閣老都是年紀一大把,也沒有其他小吏服侍,都懨懨地坐在椅子上。又氣無力地爭辯著什麼。
都是六十以上年紀,血氣已衰弱。自然扛不住夜裡的春寒冷。
郭勳乃是武人出身,身體壯士,一進屋,就熱得又些遭不住。他不禁腹誹:這西苑之中,就是一個病人加一群五根不全的陰人,然後是三個老頭,這陰氣也未免太重了些。
“三位閣老都在啊,我還以為你們都回府了呢?”郭勳微微一笑,朝三人拱了拱手。
他進屋時帶進來的涼風讓楊廷和皺了皺眉頭,縮了縮肩膀,抬眼看他。語氣中卻帶著一絲警怯:“郭大人,
“閣老們在做什麼,老郭我就在做什麼?”郭勳摸了摸臉,感覺自己面龐有些粗礪。他嘆息一聲:“今兒是我當值,陛下病成那樣,我放心不下,親自帶隊。對了,閣老們好象在說什麼事,左右也無事,說給俺老郭聽聽,也好打些時辰。”毛紀聞言立即來了勁,他站起身來,氣沖沖地說:“老郭你來得正好。你來評評這個理。陛下都病成這樣了,我們身為輔臣的,已經一個月沒見到過陛下的面,也不知道聖上如今是什麼模樣。與情於理,我們都該去見上一面才好。可元輔卻說不用擔心。一切都有安排。哼。安排,什麼安排,怎麼安排?”
他甩了甩袖子,忍不住爆了:“不成,今兒個說不得要闖一闖了。”
楊廷和靜靜地說:“毛相,沒必要吧。”
郭勳嘿嘿笑著:“老毛,你還在說這事啊,陛下既然這麼說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做臣子的遵照執行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毛紀怒道:“郭大人你說什麼話。陛下不見我等真的是他的旨意,我看未必吧?陛下身邊如今有小人。但有旨意,皆由孫淡這個布衣還有畢雲這個閹人轉達,鬼才知道是真是假?”
郭勳裝出一副驚駭的模樣:“矯詔。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我聽人說,天子如今已經昏迷不醒,隨時都有可能大行。”毛紀眼中有淚光閃爍:“我們身為輔臣的。竟然見不了陛下一面,真是荒唐。事關國本,楊相和蔣相不肯負責。我毛紀乃是次輔。這事我做主了。今日無論如何的從陛下口中問個話兒出來。”
說著,就要朝門外走去。
郭勳手一張,將他攔住:“毛相,陛下病重,你這麼冒冒然衝過去。驚了駕可就麻煩了,連帶著我這個負責宮禁的也要吃掛落,你還是不要讓我為難吧!”
毛紀正要說話,突然間,外面卻憐來陣陣海嘯般的喧譁聲,接著就是沖天大火熊熊而起,將東南邊的夜空照得一片通明。
這麼大動靜立即驚動了屋中其餘二人,連一直坐在椅子上做木頭人狀的蔣冕也猛地站了起來,渾身顫抖著對楊廷和道:“楊相,外面這是怎麼了,怎麼了,你快想辦法呀!”說到這裡,他語氣中竟帶這一絲。
楊廷和好象一切都盡在預料中一樣。竟將眼睛閉上,淡淡道:“亂不了,亂不了,都不許動,全呆在這裡。”語氣雖然平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產。
毛紀看外面亂成這樣,知道平秋裡他們已經動,自然不肯在這裡磨蹭下去。聽到楊廷和這麼說,有見郭勳擋住自己去路,頓時上了火,怒吼一聲:“都給我讓開,身為大明宰相,外面亂成這樣,卻來個不聞不問,究竟是哪家的規矩。毛某這就去豹房護駕,看誰敢阻我。”
郭勳心中明鏡一樣。“我今日說不得要得罪毛相了,剛才元輔大人也說了,讓大傢伙都待著別動。郭勳自然聽命行事。”
“你敢!”毛紀狠狠一拍桌子:“郭勳,誰給你的膽子,外面的騷亂究竟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情郭某不清楚,不過;毛相今日要出這個屋,卻有些困難。”郭勳突然一把扯掉身上的長袍。露出滿是傷痕的胸膛,如同一座鐵塔一樣矗立在毛紀身前:“毛相若今日要出去,郭勳身上這一百多道刀疤箭傷須不答應。”
“流氓,痞子!”毛紀一張臉都扭曲了。
“對,老郭今天就是要流氓一回。毛相,我們的聖上可是古往今來第一等英明的雄主,外面這點騷亂算的了什麼,用得著你我瞎幾吧操心?我勸你,還是等聖旨吧。”
“你,”留已氣得差點將一口熱血吐了出來。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屋中四人同時抬眼望去,卻見外面的院中走過來兩人。
一人正是正德帝的貼身太監畢雲,他一臉的悲慼,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好象隨時都要倒下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