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一想二人相差的歲數……
好吧,他確實是小輩,小得沒邊了。
“官家想說什麼?”他坐到了靠趙禎的一側,像後者那樣靠在桶壁上。
只見趙禎沉吟了片刻,忽然低聲問道:“我有意將范仲淹調回汴梁,你覺得如何?”
說正事啊?
稍有些意外的趙暘當即點頭道:“我覺得很好啊。”
“唔。”
趙禎點點頭,看神色似乎已做出了某種決定,介面又道:“……但這事,不易。”
“啊?”
趙暘愣了愣,不解道:“不是一道聖旨的事麼?”
趙禎轉頭看了一眼這小子,知道這小子對他大宋的事只是粗知大概,便搖搖頭解釋道:“在他朝或許是,但在我大宋……平日裡我若要下聖旨,要先於政事堂提出,與諸位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商議,就是今日你見過的那幾人。若他們並無反對,再由政事堂發於中書舍人,由中書舍人起草,此為草詔。”
“那若是他們反對呢?”趙暘表情古怪道。
趙禎停頓片刻,微皺著眉頭道:“……我仍舊可以強令政事堂傳達中書舍人,但中書舍人大概是不會接受的,會退回我這處,名曰……封還詞頭。”
“換個人唄?”
“無濟於事。”趙禎搖搖頭嘆道:“祖宗規矩如此,別說換個中書舍人無濟於事,相反若我逼迫其起詔,他們還會以辭官回應。”
“嘿。”趙暘樂了,忍不住揶揄道:“您這皇帝當得可真憋屈,不愧是會被大臣逼得‘以袖擋沫’的仁宗啊。”
“你叫我什麼?”趙禎皺眉問道。
“呃……”意識到失言的趙暘訕笑著不說話。
趙禎琢磨了一會便回過味來了,這小子叫的準是他的諡號。
仁宗……嗎?
他表情複雜地品味著自己日後的諡號,隨即狠狠瞪了趙暘一眼:“之後再計較你口無遮攔,你方才說的‘以袖擋沫’是什麼意思?”
“還沒發生麼?”
見趙禎沒有怪罪的意思,趙暘鬆了口氣,解釋道:“……詳細的我忘了,大概就是您想做什麼事,被一名朝臣拉住衣袖一頓噴,我是說據理力爭,只是對方說得唾沫飛濺,您只好以袖擋沫……”
他比劃著動作,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當皇帝當到這份上,仁宗之名,名副其實。
相較趙暘看樂子的心態,趙禎可就沒這個心情,臉上紅一塊、青一塊,沉默不語。
足足半晌,他才苦笑著嘆了口氣,搖頭道:“雖不似你以為的那樣不堪,但……我若想做什麼事,確實無法那樣肆意。如今你總明白了吧?這封聖旨並非是我想發就能發的。”
趙暘不以為然地笑笑,搖頭道:“當初看史書時,就感覺官家過於仁慈寬厚……過分的仁慈寬厚是什麼呢?是軟弱!”
趙禎有些不悅,轉頭瞪了一眼趙暘:“你覺得朕是軟弱之君?”
趙暘聳聳肩點評道:“性格偏向軟弱,內心又缺乏安全感,總是懷疑這、懷疑那,兼之又耳根子淺,容易被他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