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曦道:“方才他去給阿母問了安,就出門辦事去了。”
王星平現在卻敏感得很。
“是家中出了什麼事麼?”
王若曦沒有作答,倒是笑著上下打量起弟弟。
“往日從不見你關心人,如今倒是乖巧了。”
這一回卻照樣半路殺出一人說話。
“大姐和姑爺在家中受了氣,姑爺這次也是想順路來散散心。”
“聒噪,小六,就你話多?”
王若曦雖然不在家中多年,大小姐的脾性可不見少。兇了王小六一聲,跟著便把頭轉向了一邊,丫鬟綠梅看到主母如此,馬上將頭埋了下去,不用問就知道王小六的話從哪裡聽來。
這包打聽一般的在旁插話,方才接到人時便又從王家大姐的丫鬟處打聽了些言語,再聽王星平問起時,只是忍不住這嗓子發癢的毛病。
王星平本欲再責罵一回,但見了姐姐的樣子,想必家中真有什麼事由,便趕緊關切起來。
正好丈夫不在,王若曦思慮了一番,便還是對王星平道了出來。
“年前父親不是來了一趟巴縣麼?”
“就是這次,我也跟著父親一起,姐姐你不記得了?”
就如此時多數府城與縣城都在一城,重慶府與巴縣也是一般,王若曦還帶著些心氣,平常對婆家那邊叫慣了巴縣,稱呼孃家倒是貴陽府的不離口,卻從不說新貴二字。
“怎麼會不記得,父親這回過來,看我與你姐夫是真,有事要辦也是真。”
“什麼事?”
王若曦略一猶疑,但還是開了口。
“告貸。”
“告貸?”
“對,年前在巴縣時,爹爹找到你姐夫,想要他幫忙籌措五千兩銀子回播州辦貨。”
“這事我可沒聽父親說起過。”
“這等事爹爹自然不會告訴你,我也是後來從守智那裡聽來的。如今商號中被拖欠的貨款不少,更不會和小平你說,許多事情阿母也未必知道。”
王星平點頭,這件事上午巡視商號時就在葉大櫃那裡確認了,歷年以來積欠下來未結的貨款總數還有近兩萬兩,有些牽連著地方縉紳,有些則是官中,別人也沒說不還,只是現在沒有而已。
而商號賬面上的數目剩下也不到萬兩之數,雖然蕭氏說家中內庫賬上還有三千多兩,不過那是家中用度和祖上攢下的,不到不得已時不能動的。
在城南的三十多頃地也只夠尋常用度,遇上災年,還要振濟佃戶,這幾年的年成倒是越來越不見好,家中人少,管也管不過,地置得多了,地力卻不足,種不出多少糧食來,反而還要賠出佃戶那份,也是一樁憂煩事情。
王父雖然經營多年,但畢竟是讀書人出身,為人實誠,又從不將重要事情假手於人。
這些年來,生意反倒是越來越不好做,原本打算憑藉舉人身份謀個本地職司,但自嘉靖以來,捐官的重來不少,要謀上個得用的實職千難萬難,縱然有些實卻的,像他家並非吏職出身的也沒個章程,反要被欺,況也不足以支撐門面,又都在鄉梓,王家的家風,還不至於做出在本鄉本土盤剝的勾當。
西房本就人丁單薄,又不願向東房開口,王命德那裡也只當王父樂於陶朱之道,並沒有主動過問。
就聽外面一聲。
“姑爺回來了。”
姐弟兩人正說到正經處,不用問,又是王小六跑出來打岔,想著既然在說姑爺,進來通報一聲總不會再錯。
跟著小六的腳步,就聽見一個清爽男聲先身形一步現在廳中。
“剛回來便聽小六說弟弟前腳也回來了。”
男子面色白淨,淺淺的留著幾縷短鬚,相貌透著溫和。
雖然不用服喪,但畢竟死的是自家岳丈,還是象徵性的穿著一件皂色直綴,頭上頂著一頂半灰方巾。
王星平上前一迎,“姐夫可是去葉掌櫃那裡了?”
蹇守智驚了一聲,“弟弟……怎麼知道的?”
王星平收起心中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