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這位首席做什麼?”
“我能做的還是頗多的。”
“願聞其詳。”白馬城就在眼前,單通海還是緊追不捨。“總不能只是一直在田野村社中打轉吧?”
“肯定不能一直這樣,雖然田野村社多看看也很重要。”張行有一答一。“市場、城鎮也應該看,官府軍營也要……看這些東西,不是要做什麼大事,而是要發現問題,然後解決問題,就好像你以前待在軍營裡,甚至更早與道上兄弟同吃同住是一個道理,只不過做了首席,待的地方就該多一些。”
單通海恍然,是真恍然。
“至於其餘的事情也不少。”張行繼續介紹。“比如大行臺內與地方行臺核心成員的人事安排,比如軍事行動和外交行動的決斷,還比如調解行臺與行臺之間矛盾,頭領與頭領之間私怨,最後免不了要繼續整飭部隊,精研戰力……”
“若是做到這般,自然可行。”單通海忽然勒馬,似乎是不想讓城門前迎接的人聽到下面的談話。“可是,如果陳總管……我是打個比方,如陳總管這種直接抓總處理具體事情的人……也負責中下層人事,對不對?”
“對。”
“那他肆意為之,欺上瞞下如何?”單通海認真來問。
不少人心中一跳,便是封常也偷偷去看張行側臉,但讓他失望的是,這位張首席絲毫沒有生氣或者其他情緒流露,只是停下馬耐心解釋:
“所以要親自去田野村社,市井城鎮,軍營署衙中去。
“可看的總是不全。”單通海似乎是在抬槓,又似乎是真的想知道法子。
“那就讓下面填個表格嘛。”張行忽然笑道。
“若要看錶格可就真沒完了。”單通海愈發皺眉,他對錶格其實並不不陌生。
“看特定的表格。”張行脫口而對。“首先是人口,有多少人口,分多少戶口,可參軍的壯男多少,可在家操持家業的壯女勞動力多少,老弱多少,可築基的少年多少,修行者有多少,什麼修為;然後是田畝,哪裡是狹鄉,哪裡是寬鄉,哪裡授田妥當,哪裡不妥當,有沒有多報,有沒有少報;還有軍隊的數量……這你是行家;官吏的數量,都什麼等級;還有財稅田賦,以及吃公家糧的人佔了多少錢、多少糧,多少地,剩下的在哪裡儲存;還有牛馬牲口鐵器軍備的狀態與數量……掌握這十來個表格,時不時查驗一下真假,核對一下,對上什麼都不虛。”
單通海微微發愣,好像是又恍然了,但又似乎有些茫然。
張行倒是保持了耐心,立馬等在那裡。
片刻後,單通海似乎是意識到暫時難以消化這些,便將這些按下,繼續來問:“那要是陳總管跋扈專權呢?”
張行依然沒有多餘表情,只是繼續解釋:“以陳總管的身份,他做什麼事算專權呢?想來想去,無外乎是開戰出兵?但莫說他,便是我要決定出兵,要不要先告訴你們,然後通知下各營?實際上,這次回河北,我已經決定了,趁機設立虎符制度,任何一隊甲士排程,都要經虎符剖書核驗……”
單通海終於急了:“若是這般,敵軍來襲,如何應對?”
張行笑而不語。
倒是封常等的久了,在後面捻鬚來做解釋:“單龍頭想多了,若是要排程龍頭你這裡,自然應該是徐總管處或者是首席親自發符;但若只是一隊甲士的排程,一營郎將即可;而一營兵馬排程,可能就要複雜些,首席以下,包括龍頭與特定大頭領所領正將,應該都可以排程。”
單通海聽了一半就曉得自己鬧了笑話,連連點頭:“有制度是好的……可軍隊都被鎖在各處,平素日常使用該如何?”
“巡騎營、軍法營、府署衙役官吏,不在其中。”張行隨口對道。
單通海想了一想,再三點頭。
這時,之前打前站入城的秦寶,眼瞅著張行一行人卡在門外數百步的距離不動,到底是擔心張行安危,為以防萬一還是親自打馬來迎。
而他這麼一動,城外迎接的東郡太守周為式等人也都紛紛跟上。
張行見狀,就收起跋扈那個問題的答案,勒馬走上前去。單通海當然也曉得這白馬城裡還有些關鍵,不敢怠慢之餘便匆匆追上,隨行的行臺頭領們也都趕緊跟上。
人太多了,幾名文書遠遠落在後面,封常一時沒有忍住,轉頭向虞常南來笑:“虞舍……虞文書,你看到沒,單龍頭也反陳總管,卻不料首席軟硬不吃……陳總管固然是替首席擔了怨氣,卻也真值!”
虞常南緩緩搖頭:“我只看到首席在認認真真教單龍頭治國之道。”
封常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隨即,眾人進入白馬城,然後先往郡府集合。
張首席一如既往的乾脆,落座後便做了分派,乃是說休整一天後要虞常南、封常帶隊過河去鄴城尋陳斌做彙報;讓單通海在內的濟陰行臺成員就地解散,自行去忙碌秋收事宜;然後宣告,自己將會在白馬待幾日,然後在秋收後迴歸鄴城……或者也有可能往濟北或者登州方向。
沒錯,張行向一眾人解釋了白有思西歸的訊息。
最起碼按照最後一封信來看,她應該是踏上西進路了……而按照時間,如果西歸順利的話,應該能在冬日到來前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