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樣子,便是不曉得根底,可稍有常識之人也能看出怪異,錢支德也心中一慌,自然暗叫不好。
果然,白有思根本不是回頭來對這風、這真氣與這錢支德的,其人拂過已經擦面的長生真氣,繼續翻轉身體,翻轉的角度也不是平地轉圈,而是斜側向上,隨著其人在空中翻轉,手中長劍也隨著主人的軀幹、肢體、衣袖,在半空中斜側著畫出了一個圓。
具體來說,是在空中與那名凝丹副將體內畫出一個圓。
圓形完成的那一刻,那名副將整個人被從肩膀到腰間斜劈成兩節,整個身體彷彿是被輕易劃開的絲綢一般,輕鬆裂開,只有血漿在兩者之間稍有粘連,宛若線絲崩斷。
而緊接著,不待倒地,屍體的兩段復又如破布一般被後方捲來的長生真氣吹起,落入半空中。
同樣被真氣撲到的還有白有思,她整個人也被真氣捲起,明顯失控,卻是在半空中才勉強施展真氣定身,然後回頭去看錢支德,還是之前那副駭人模樣,身上和嘴角則多了明顯血跡。
身上的是濺汙,嘴角是被真氣撲打導致的內傷吐血所致。
然而,明明算是出乎意料的得手,錢支德卻反而如喪肝膽……他不是為一個副將可惜,或者說不是完全為了自家副將身死而如此,他守關這麼多年,遭遇了那麼多名將豪傑,手下的軍官士卒更是死了不知道幾茬,他當然會惋惜,卻絕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動搖甚至失態。
錢支德現在的動搖失態,本質上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白有思此時展示的決心和狀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知道對方能做什麼,又會做什麼。
局勢很可能在極短時間內完全失控,轉變成他難以想象的情形。
事情也果真如此。
白有思只在空中看了錢支德一眼,便再度俯衝,殺向了軍陣右側。
錢支德心驚膽顫,匆匆追上,還是落後一步,奮力一擊,也不能阻止對方再下殺手……如此再來兩回,白有思便將三枚箭頭人物殺掉,整個軍陣也瞬間萎縮到了錢支德身側。
錢支德此時已經完全後悔出關夜襲了。
而白有思依然不停,卻是繼續圍繞著錢支德做定點拔出,殺了三個凝丹,復又去殺奇經,這次更是一劍一個,錢支德此時想再趁機去傷她也都難……連殺了十幾個,錢支德正在失魂落魄之時,忽然間,小營兩側偏後,陡然火起,繼而喊殺聲也起,眼瞅著兩股兵馬自左右兩方田野中奔襲包抄而來,更有明顯的光點滑過,其中不乏高手。
錢支德終於如墜冰窟——最後的指望也沒了。
此時可退嗎?
當戰嗎?
要拼命嗎?
還是努力逃回關嗎?
這位老將軍並沒有猶豫,事到如今,不可退,只能戰,而且只有拼命一戰,才能一絲可能搏得生機,儘量挽救一些下屬。
心中所念,不過瞬息,卻似乎還是慢了半拍,這邊剛要尋敵,卻先察覺到一股勁風自側面襲來,趕緊躲閃,只在側過臉頰時窺見一道寒光堪堪貼著自己飛過,回過神來,便意識到面頰被刺破出血,再去看來寒光去處,愈發心驚——原來,那白娘子殺到現在,已經全身浴血,此時立在自己前方,依舊面無表情,唯獨殺意不可抑制。
錢支德目光從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上轉向對方全是血水的身上,最後落到那似乎沒有半點真氣附著的長劍上,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剛剛被刺破的臉頰,舔了一口自己的血水,然後神色複雜,緩緩搖頭:
“白娘子,老夫這張老臉來做磨劍石,可還有些功效?”
白有思依舊面無表情,卻終於緩緩開口:“承蒙錢老將軍盛意,然老將軍不死,何談磨礪?”
說完,也不鼓動真氣,也不躍起,只是挺劍迎面快步而來。
而錢支德撥出一口氣來,抬起國主御賜的刀,橫平於側肋旁,隨著這個動作,身前原本破碎的真氣城樓也瞬間補全,而且凝實了不少。
這時,白有思也逼到看似龐大真氣城樓之前,長劍飛起,宛若削木劈竹,便將對方內丹外顯之物給層層剝開。
錢支德微微眯眼,忽然躍起抽刀,奮盡平生力氣與真氣儲存,朝著對方肩頸處劈殺過去。
橫刀揮過,真氣並不宏大,卻層層疊疊,宛若龍鱗,且隱隱有龍吟。
白有思頭也不抬,只是猛地加速,箭步躥過兩尺,讓過刀尖,然後抬劍架住刀身,身體一旋,劍尖一拐,一壓,一蕩,便將刀身盪開,然後便順勢回手一刺。
就刺入對方胸腔之內。
這一幕,就好像沒有修為的人靠力量和技巧作戰一般,但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錢支德內丹外顯的真氣城樓內。
甚至錢支德的刀鋒還有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