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當是一位少年,蘇長安藉著窗外稀疏的習慣仔細的打量起了眼前這位來者。
他的年紀並不大,不過十三四歲。
但蘇長安卻不敢因此而對他升起哪怕半點的輕視。
他可是還記得在西涼的蠻軍軍營前,那位忽然蹦出來的名為蘇曌的少女,年紀比眼前這少年還要小上幾分,卻把身為星殞的突骨呂打得是滿地找牙。
更何況這男孩能在他的神識之下來到這屋內方才被他察覺,這也從很大程度說明了眼前這個少年是何等的詭異。
蘇長安將那夏侯血的刀柄握得更緊了,身子也弓了起來,就像是一隻瞄準了獵物的惡狼,只要時機一到,便會衝出密林,撕咬下獵物的頭顱。
男孩對於蘇長安這樣的反應卻是猶若未覺,他繼續向前,腳下的馬靴踏在那木製的地板上,放出一陣噠噠的輕響,在這黑暗的房間中來回響動。
蘇長安的體內有著帝江的精魄,按理說黑夜中,莫說是這小小的房間,即使相隔百丈,他要看得事物,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是偏偏這男孩的周身彷彿纏繞著某種說不真切的事物,讓蘇長安難以看清他容貌。
直到男孩走到離他身前不過一丈處時,他方才看得清楚。
那是一張極為可愛的臉,紅撲撲的臉頰,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可惜的是,這男孩臉上的神情卻讓蘇長安將之與可愛二字完全聯絡不上。
那是同時也是一張極為冷漠的臉,像極了此刻屋外的寒雪,彷彿一切事物對他來說都是死物,他漫步走來,氣息綿長,周身的傲氣仿若是在巡查自己領地的君王。
而最關鍵的是。
蘇長安認得這張臉。
他覺得這個男孩極為眼熟,他似乎在什麼地方曾見過他。
為此他努力的搜尋著腦海中的記憶,最後,他忽的想了起來。
這男還是當年在天嵐院外,與古羨君、夏侯夙玉一道逃往北地的那個男孩,他叫做夏侯麟,是觀星臺太白真人的弟子,大魏的七皇子!
蘇長安還來不及思考這位七皇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何他小小年紀便有一身如此詭異的修為。那男孩的聲音便在那時響了起來。
“問道了?”
他這般問道,聲線極為低沉,且帶著一股長輩詢問晚輩的味道。
被一個比自己小上四五歲的男孩這般詢問自然是一件極為怪異的事情。
至少蘇長安在那時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這男孩的問題。只是他手中的刀被他握得更緊了,這為皇子殿下的表現遠遠超出了一個這般年紀的男孩應有的反應,這讓蘇長安不得不警惕起來。
“嗯,很不錯,你比我想象中要有用得多。”男孩聞言點了點頭,他的臉上露出一抹讚賞之色,但這樣的神色卻又稍縱即逝,似乎能得到他的誇讚是一件極為了不得的事情。
而說完,他自顧自的走到了蘇長安所坐矮榻的另一側,自顧自的坐了上去。倒是沒有半點考慮身為主人的蘇長安的感受。
“你...”蘇長安這時也看出了夏侯麟此行似乎並沒有惡意,他放下了自己握著刀柄的手,轉過身子與這少年相對而坐。
“你來這裡找我所為何事?師姐她近來可好?”
男孩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蘇長安的問題,他自顧自拿起放在矮榻上的茶壺,將之輕輕提起,又擺正倒放著的茶杯,似乎想要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可蘇長安卻沒有飲茶的習慣,雖然古家為他備好了上好的茶葉,可那東西便一直被放在那裡,他從未有動過他分毫。
因此,夏侯麟提起的茶壺中並沒有倒出哪怕半滴的茶水。